春运时刻本报记者记录川人回家路春运是回家的旅程回家
春运时刻本报记者记录川人回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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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运，是回家的旅程；回家，是为了家人深深的等待。
春运中，动态的不仅仅是人们奔忙回家的身影，更有随社会经济发展而变的种种等待与期盼。这种等待与期盼内容的变化，给了我们看春运、看经济的独特视角。
在火车站的滚滚人流中，我们的记者发现了“回家”的4棵柚子苗和2床棉絮；在一个外出务工人口大县，喂养十几只跑山鸡的9岁孩子在家中等着父母归来，他期盼父母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多；一个企业在春运的浪潮中，等待着农民工更多回流，来年多多“添丁”，实现更稳定的发展……在这些细而微的事例背后，我们一起来透视当下四川乃至全国经济的新动态。
归来的4棵柚子苗和离去的2床棉絮
◎时间：1月31日◎地点：成都火车北站候车大厅□本报记者 梁现瑞
春节临近，火车站异常忙碌。
这一天的来往人群中，有两家人格外与众不同：一是新婚不久的邓刚、赵凤娇夫妇，不远千里，坚持将4棵柚子树苗带回四川；而在出川的人群中，有一家人辛苦地带上了两床棉絮。
这些物品，寄托着怎样的心情？
归来：4棵柚子苗大有深意
趁着进站前的空闲，邓刚和赵凤娇夫妇打开旅行箱，把几棵树苗抽出来，准备让他们“呼吸”点新鲜空气，但眼前一幕把他们吓了一跳：出发时还生机勃勃的树叶已经蔫了。赵凤娇赶紧拧开一瓶矿泉水往树根上浇。
1月31日下午3点，发生在成都火车北站广场上的一幕，吸引了一大群围观的旅客。实际上，这不是什么珍贵的树种，仅仅是柚子树而已。
22岁的邓刚家住冕宁县惠安乡，打工在千里之外的重庆市大足县。1月31日这天，他们从大足出发到成都，然后再转火车到冕宁。
回四川前，赵凤娇建议给家里带几个柚子，因为大足的金山柚子个大味甜。但邓刚的意见是买几棵树苗，“柚子很快就要吃完，而几棵柚子树可以让很多人、很多年都有柚子吃。”
邓刚的意见最终占了上风。从能够入口的“食物”到不能入口的“植物”，夫妇俩的决定耐人寻味。
50岁的匡志宏是成都火车北站小红帽服务队的负责人。在他记忆中，前些年游客的行李主要是香肠、腊肉，甚至还有菜油，但是最近两年，这些东西似乎销声匿迹了。取而代之的是，是各种电子产品、礼盒，总量轻了，体积小了。
匡志宏说的不假。1月31日，记者从上午10点到下午6点，一直守候在成都火车北站，前前后后几十趟列车进出，拥挤的人群中，再难见到编织袋和扁担，取而代之的，是更轻巧的旅行箱，随机访问的几个旅客，几乎都是轻装上阵。
相比之下，邓刚夫妇所携带的柚子树苗是非常特别的。但柚子苗还小，开花结果是几年后的事，眼下邓刚最迫切的问题是，春节之后怎么办？
他目前在大足一家建筑工地打工，去年因为工程进展缓慢，最差的一个月他只拿了900元工资。赵凤娇也需要找工作。
怎么办呢？回家路上，这个问题一直揣在邓刚心里，再看远点，如果最近两年有了娃娃，将来在哪里读书，更是个问题。
“理想的状态就是能够在冕宁甚至西昌当地找份工作了。”邓刚说，这样就能实现工作和家庭两不误了。
冕宁有丰富的稀土资源和旅游资源，发展产业，不是没有希望。去年以来，冕宁设立了稀土高新工业园区，其中钕铁硼薄片项目和动力电池项目都将投产，两个项目可以解决数以千计人的就业。
不断投产的工业项目，远比前些年的扶贫活动更为有效，给邓刚的家乡带来巨变。两者间的区别，就像柚子苗和柚子的区别，后者可以很快吃完，前者则源源不断。
离去：两床棉絮说明了什么
看得出来，杨七斤出发前是打扮了一番的：夹克崭新，皮鞋铮亮，头发一丝不乱。“去年赚多了啊？”记者探他口风。“一般般了。”杨七斤笑而不答。
今年35岁的杨七斤是湖南怀化人，目前在成都市一家名叫胜发鞋材的公司上班，1月31日他启程回湖南，成为从成都出发的产业大军中的一员。当天下午5点左右，记者来到火车北站第三候车大厅，满大厅的人群中，随机问一个，都是在四川务工的外地人：家住河南鹿邑的王荣光2012年来到四川，在成都郫县一家生产玻璃幕墙的企业珠海兴业公司上班；来自云南昭通的徐明安在新都一家生产木门的家具厂上班；来自重庆南岸区的谢廷俊在金花镇一家鞋厂上班……
来自成都铁路局的统计数据显示，最近两年，节前从成都出发的旅客当中，除了学生和探亲的人群，产业工人的比例大幅度增长，而主要方向是湖南、云南和重庆等地。业内人士分析，这主要是因为最近几年，四川经济迅速增长，尤其是制造业的快速发展，吸引了一大批产业和产业工人西迁。
在熙熙攘攘的出川的产业工人队伍中，当天下午，记者见到了来自云南盐津的一家三口：丈夫张德银、妻子李述珍、6岁孩子张伟。这家人带了两个传统的编织袋，这在周围清一色的旅行箱中很是“扎眼”。走近一看，里面装着两床棉絮。
记者向张德银问起为啥要把棉絮带回去时，一脸憨厚的他道出了实情：一去不再来。
原来，2012年6月夫妇俩带着儿子，来到成都温江一家啤酒厂打工。半年过去了，他俩逐步适应了工厂的生活节奏，薪水加起来一个月能挣4000元钱，但孩子的读书问题把他俩难住了。工厂周围最便宜的小学一学期都要2600元，昂贵的学费让他们萌生退意。
更重要的是，最近的学校也都有几公里远，他们没有车，接送很不方便。就这样，因为娃娃读书的问题，他们决定春节后不再回成都。
也是为此，出发的时候，他们将出租屋里所有能够带走的东西全部带上了，包括已经破了两个洞的两床棉絮。
个人心愿
多些，再多些，家乡的企业越多越好！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外出打工了，以后，孩子也一样可以在家门口工作。 ——凉山州冕宁县惠安乡居民 邓刚
喂了十几只跑山鸡等爸妈回家
◎时间：2月1日上午◎地点：成都市金堂县竹篙镇道沟湾村□本报记者 刘川
这几天放了寒假，金堂县竹篙镇道沟湾村新华小学三年级学生沈宝驰，常跟着大孃陈玉蓉去镇上置办年货。坐上电马儿，穿过村庄，拐过几个弯，就到了镇上宽敞的大道上。在卖猪肉、鱼、糖和干果的摊位上，跟在大孃身边的小宝驰看得格外仔细，不远处的高速公路出口处，写着“欢迎回家”字样的花墙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回到家，小宝驰抓起稻谷去喂鸡，十几只正宗的跑山鸡被小宝驰细心喂了整整一年，小宝驰说这是他给在外务工的爸爸妈妈的过年礼物，过完年之后可能只会剩下几只下蛋的母鸡了。
沈宝驰两岁还未记事的时候，爸妈就外出打工了，爸爸沈家强北上去了新疆，挖过矿，卖过药材，很多活路都干过，妈妈贺群芳则南下去了广东的一家鞋厂。在家和七十多岁的爷爷奶奶呆了几个月后，接下来的7年沈宝驰和大孃一起度过。
喂完鸡，小宝驰和家中的小狗耍，小宝驰说小狗是他最好的朋友，大娘的活路多，平常除了督促学习，对于他的娱乐生活无暇过问。乡村里也没啥娱乐设施，小宝驰爱打乒乓球，门口的乒乓球桌是爷爷利用旧桌子加上几块砖专门为他做的，球是已经瘪了的球，球拍是两块木板，还时常找不到对手打，从没打过球的奶奶就抽空过来学着电视上的姿势陪他“挥上”几拍。
闲了的时候，小宝驰总是爱看着远方出神。是不是在等待爸妈回家？他笑着点点头，“他们下周二回来。”
贺群芳对于儿子宝驰总是很内疚，之前在广东的时候有几年没有回家，去年实在受不了，就从广东的鞋厂回到金堂，回到家儿子躲在门后，像陌生人一样看着他。“儿子总是我身上的一块肉啊，在外面闲下来就想，眼泪都不知道掉了多少，只能拼命工作，让自己忙得不去想其他的。”贺群芳电话中告诉记者。
贺群芳记得，与儿子在一起还是很快就非常亲近了，小宝驰晚上最喜欢向父母床上爬，“和我们说一些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翻来覆去地说。”
“这个小家伙，平时黏着我，爸妈回来久了就黏他爸妈，也不亲近我了。”带他长大的大孃说。
道沟湾村3000多口人如今有70％左右在外务工，金堂县也是全国闻名的“打工输出大县”，金堂县人社局的统计数据显示，总人口88.9万人的金堂县目前常年在外务工人员保持在18万人左右。
提起春节，小宝驰眼中满是兴奋，“爸爸妈妈会给我买吃的和玩具，堂哥堂姐们都会回来，吃饭都是两大桌人，家里可热闹了。”问起小宝驰想不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大城市打工，小宝驰兴奋的眼神一下暗淡下来，“想是想，但是他们带不了我。”
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小宝驰都会许一个愿望：希望父母在家待的时间长一点。许了好几年的愿望，去年终于成了真。去年，小宝驰的妈妈从广东回到金堂的鞋厂工作，爸爸则回到成都跑运输，一年回来的时间也多起来了。
“最好是推动劳动力离土不离乡、就近就地就业。”金堂县人社局相关负责人表示，目前金堂县设立了九龙服装工业园、制鞋工业园等园区，引进制衣、制鞋、纺织印染等劳动密集型企业140多家，截至2012年底，全县回乡创业人员达7676人。
个人心愿
离家更近一点，离孩子和丈夫更近一点。希望能通过我和他爸的努力，给孩子一个更好的未来。 ——金堂县竹篙镇道沟湾村外出务工人员 贺群芳
我希望能有更多工人留在四川
◎时间：1月31日◎地点：成都市双流蛟龙工业港
精量电子（成都）有限公司
□王昶 本报记者 董世梅
“您看，我们是直接采访Jolly？”精量电子门口，人力资源部王彧问记者。
Jolly是全美资公司精量电子 （成都）有限公司企业的总经理马朝萌，一个在深圳呆了10多年，有浓重港台口音的四川阿坝人。如果不是集团公司在全球产业转移的浪潮中选中成都，已是“深圳女婿”的马朝萌或许不会回到家乡。
“今年回深圳过年了。”马朝萌说，机票很好买，三四折都可以买到。
马朝萌的语气有些轻松，但神色中却透露出“放心不下”。对马朝萌来说，放心不下的原因是，公司与往年一样遭遇了年底的辞工潮，而新项目即将上马，员工如何补给？这让马朝萌不由得想到了随着春运人潮回到四川的工人身上。
从去年12月到1月中旬，精量电子大约有40个员工辞职。“理由很简单，就是要回家过年，不想那么早上班，想放个自由的长假。”马朝萌认为，这几年，成都的电子信息企业多了起来，企业用工需求的增大，给了工人很大选择空间，很多人希望能在春节后自主安排时间，而且不怕找不到工作。“机会一多，工人们似乎更浮躁了，很多年轻人工作了一段时间，就想着到其他的企业去试试。”马朝萌介绍，辞职的员工中大多数是18岁至23岁的年轻人。
这样的情形在2009年还没那么明显。马朝萌回忆，2009年成都的电子信息产业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大规模，“富士康刚刚来，仁宝、纬创等IT巨头都还没来，工人流动性相对较弱。”
“节后的招聘必不可少。”马朝萌告诉记者，面对今年即将上马的两个新项目，必须提前筹划。
“今年美国总部还要将部分温度传感器的产能转移过来，深圳也将转移第二条压电膜传感器过来。”填补原来40个工人的空缺之外，两个项目至少需新增30名工人。
“东部回来的熟练工我们会优先考虑。”马朝萌一边渴望着能有这样一批工人加入，一边也有自己的担心。“沿海工人的预期很高，毕竟这里的加班不及沿海，而加班费对他们来说，是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
对于新进的员工，马朝萌也有自己的期望：年龄段二十四五至二十八九的工人是相对稳定的。
更大的员工需求会将在2014年激增。去年12月，集团总部在双流物联网产业园的中国西部研发生产基地开工奠基，2014年6月，这个2万平方米的厂房将陆续投用，吸纳就业人数将超过2000，相当于现在员工数的10倍。
“这个基地将是集团在中国西部的总部和研发、生产中心。”马朝萌说，“集团的总体战略布局，就是希望把上世纪90年代在深圳的成功复制到成都，从生产到研发，逐步转移。”随着产业西移，集团公司下一步将把深圳逐步转型定位为技术研发地，而成都公司作为加工制造基地，将逐步承揽原本在深圳的先进制造工艺。“所以，除了进车间的工人以外，我们更希望招聘到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技术工程师，使得技术研发与生产实践更好衔接。”
下午4点多，生产车间里，33岁的简阳人周正敏正在生产线上熟练地剥线。还有几天春节了，有个11岁孩子的周正敏早就计划好了，“节后接着干，家门口轻轻松松拿近3000块钱的工资。”她觉得很值。
马朝萌有个心愿，最好春节前这几天，能碰上那么几个从沿海归来、能留在成都甚至来到自己公司的工人。
个人心愿
我希望公司在成都的发展越来越好，更希望有一支更加稳定、更加成熟的员工队伍。这样才能在公司不断成长壮大时，员工也能不断获取上升的通道。
——精量电子（成都）有限公司总经理
马朝萌
本版摄影 本报记者 田为 董世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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