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卓玛:孤独与苍茫

阿坝日报 2019-11-29 15:02 大字

■莲子

大唐卓玛的画,意象逸然,色块明晰,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交融,既贴近大地,又超越现实。她的作品往往具有梦幻般的叙事感,既缥缈又迷茫,充满视觉的空阔。从她的画里,可以触碰到切入心底深处的孤独、执着以及无边无际的静谧。

大唐卓玛是我笔下系列艺术家访谈的第一位女画家。

最近以来,一直对这位拥有一个诗意姓名的女画家充满好奇。为了采访她,怀着极大兴趣独自驾车从成都出发,进入四川藏区。出成都至汶川的高速一路驰骋,按照导航指引记不清是哪个路口下高速,然后拐入一条通往水磨古镇的陡峭狭窄的山间公路,临崖绝壁,弯道盘旋,惊心动魄。之所以决定进汶川大山里采访她,除了她诗意的名字,还因为她长期工作生活在四川藏地,她的作品曾经给我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画面带着寂静的虚无,孤寂与苍凉并存。她的作品,分为油画与水彩画,绘画题材均与雪山、草甸、海子、寺院等藏区广袤苍凉厚重深邃的地理地貌人文风情有关。这些几乎静寂无声的宁静画面,深深吸引了我,促使我更想去读懂她画面背后的创作故事与精神内涵。很显著的是,她所有的作品都有一个代表性的符号:小红人。这一个或者两三个小红人作为她作品空间形式里最为抽象的符号,以特殊具体的细微,安静地投射在她每一幅作品的画面中,在画面的意象空间里,尤显孤独、微小、执着,让观者如我,读到一种“孤寂中静观自在”的心灵触碰。

A

牧田山居找寻心灵栖息的纯净之地

眼前,一个小院,一座小楼,伫立于汶川境内三江生态氧吧的深山峡谷里,有隐匿的清凉而独立成一道别样风景。院子里,香水百合在湛蓝的天空下自信地开着硕大的白色花朵,窗前露台上一些不知名的野草野花迎着山风肆意摇曳。小楼一共四层,站在三楼大唐卓玛的画室兼茶室的宽阔空间里,远山就近在眼前。淡淡薄雾在渐渐充盈的阳光下围绕山峦缭绕,恍惚间,犹如从喧嚣的都市直接进入世外桃源,隐约有一丝不真实的恍惚。但是,耳畔分明有流水鸟鸣,有隐约花香,有如释重负的短暂惊醒。我更愿意相信,作为画家的卓玛,在这个有点仙气的地方是何等逍遥自在。她就着山野清风朗月溪流的陪伴,画画、读书、品茶、发呆,抑或与远方过来的三朋四友小聚,天马行空,肆意畅谈,何尝不是一件当下文人墨客精神追寻的乐天幸事。

眼前的大唐卓玛,戴着眼镜,个头娇小,相貌朴实。

她的身上具有一种与她艺术作品反差很大的朴素、率直与爽朗。她的作品,画面寂静,意象浓郁,色彩斑斓,虚实之间充满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交融。她很大一部分作品,画面具有梦幻般的叙事感,又充满超凡出世的精神内涵。但是,眼前的大唐卓玛素衣淡妆,一边泡茶一边与我缓缓交谈,很显然是一位质朴温暖入世的女子。但是,当山风裹着泥土、植物、溪流的暗香穿过窗户拂过静坐的我们时,她也会在偶尔的那么一瞬间,视线停顿在眼前的某一个地方。她的思维仿佛停止在空茫,语言赫然静止,她的目光从镜片里投射出来一股倔强之光,眼神凌厉而透彻。这样的瞬间犀利,折射出她娇小的身躯里其实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她骨子里应该是一位坚毅、刚强、自我之人。这样丰满双重的个性特征,显现在她的作品里,就读到作品里那些要不就是大面积使用斑斓的色块呈现独特平衡感;要不就是以极简的色彩、虚无的线条、迷茫的存在感而散发的多样元素。这种从极其复杂的色块到极简的三原色运用,可以从她油画作品与水彩画作品中去细细品读。从藏地风景静物到斑驳沉迷纠缠的梦境,大唐卓玛一步步从自己的作品里抽离掉具象的图案,抽离掉明晰的建筑,抽离掉脉络清晰的曲线,最后只剩下意象性的色块与缥缈的小红人。她似乎是要表达心底最与艺术精神接近的东西,因而她的作品尽可能地去接近她熟悉的大自然,而尽量少地运用现实。但是,当一位艺术家运用抽象的语言去追寻真理时,艺术的语境在世界的表象下面变得并不重要。我在写作大唐卓玛这篇文章时,常常陷入一种思考:存在的意义是艺术家们耗尽精力要去努力表现的主题,大唐卓玛要在画面里表达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精神世界?

B

心境与成长道路的联系

透彻,清亮,是大唐卓玛最为显著的特点。从小出生于四川中江农村随母亲生活,高中时转学到阿坝州金川中学跟随在金川县城工作的父亲,从藏区金川的藏地大山里一路考学读书深造走过来,直到担任阿坝师范学院美术副教授的大唐卓玛,身心早已与藏地这片广袤苍茫的大地融合。她热爱这片土地,这片土地无垠的浩阔与宁静深深吸引着她。她说自己喜欢拥有一个与藏地气息融合的吉祥名字,她的心相始终属于这片美丽纯净的地方。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写诗的卓玛,骨子里是一位充满浪漫情怀心怀诗意的藏地画家。尽管很多时候,她的作品笔墨洒脱,气势磅礴,潇洒如风。但是,如今的她,越过岁月的千帆,更加追寻画面气息与自身心相契合。今天,她如候鸟,往返于牧田山居与都江堰,栖息在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的大山里,静享远离喧嚣避世野居的乡村生活,实在不足为奇。或许,形而上的意识始终潜伏在她的灵魂深处,她渴求一种精神的安静与简单,却又似乎陷入现实世界的诸多曲折和烦恼。但是,正如所有的经历曲折会励练人的内心一样,这些经历同样给予她对自己绘画创作题材的深度思考。她的作品《独语高原》《日落风寨》《藏地秋语》等等,色彩斑斓,笔触豪迈,意境深邃,画面散发苍凉、清冷与空寂。尽管身为阿坝师范学院美术副教授,但是至今的大唐卓玛依然承认自己不适合呆在人多的地方。她袒露:我不适合待在成都待在大城市,车多,人多,喧嚣令人窒息,都江堰虽然比成都好得多,但是都江堰又比三江闹热,我更喜欢三江,一回到阿坝州,我的心情顿时青花亮色。“青花亮色”是卓玛口语中使用频率最高的一个词语。“我喜欢做人青花亮色,做事也青花亮色。”这个词语在与卓玛的交流中高频率出现,由于出现次数太多让我不禁哑然失笑。但是,当我逐渐在这个朴素的词语中悟到卓玛赋予它蕴含的最本真内涵时,才顿然觉悟,“青花亮色”其实非常契合大唐卓玛素朴率直的个性。情怀,很多时候并不来自于表象,而源自于本质,它们气息彼此裹挟,形象而生动。读到大唐卓玛的作品《藏密》系列,主题依然贴近她内心熟悉的四川藏地山峦、溪流、白云、蓝天,画面并不具象,充满纯粹安静的意象之味。她作品的风格,也并不完全局限于藏地风情画,她还擅长对自我意识形态的表现,这是一位艺术家个体精神的释放。

C

一位艺术家的多重色彩

比如,纸本作品《秋语》:这幅作品完全是抽象与意象的交融,画面有破碎般的撕裂,白色的马闭着眼睛,裸体的女子似乎在梦境中飞翔,色彩温暖,笔触在画家情绪的波动起伏里急促交融,泼墨肆意,藏着渴望与撕裂,整幅作品闪烁着超越现实的的梦幻感,却又埋藏着不可知的神秘气息。作品《汶川·水磨古镇》《藏风景·春语》《藏风景·藏密》撞色俊逸,笔触冷厉,色块分明,穿透野逸,具有强烈的情感色彩。我不知道她在创作中色彩与构想是否受到赵无极作品的影响,但是很明显可以看出,她的作品开始吸取立体派的养分,在线条构造中体现出来的复杂性凸显出基于现实又超越现实的时空错位的美感,这种美感令我神往心醉。她的部分水彩画作品,色彩使用却极其单纯,视觉纯净里渗透切骨之安静。如水墨作品《藏风景·静谧》《藏风景·迷》《藏风景·觅》等等。她的画很特别,个性突出,在视觉上用色彩、颜料、空间感传递出艺术的张力与思想的力度。远离喧嚣的卓玛一直按照自己的方式对自己的绘画进行创作,她对题材与色彩的把控,具有一位艺术家淳厚的精神底蕴。她身上的女性特质,隐藏在她作品里的气息是复杂而丰富的。这些丰富的情感,投射在她大部分作品里,会让观者在梦幻虚实之间,苍茫孤寂之间,在万千情绪之间,去读到她在时光褶皱里的脆弱与坚强。

坚毅与温润相融,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交汇,出世与入世并存。此刻,端坐在茶桌前的卓玛,一边交谈一边泡着茶,娴熟而安静。正午的阳光透过屋顶的玻璃投射到她的身上,于是,她的神情有瞬间的恍惚与放空。谈到油画与水彩画创作,她的话题反而并不多,她似乎更愿意让人去她的作品中阅读她的思想与灵魂。夜晚终于降临,山里渐渐寂静,偶尔,传来低鸣的狗吠,却在空寂的夜色里如存在于交响乐中。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眼前成峦叠嶂的远山早已在夜幕里渐变成黑色的剪影。天空在此刻却是灰蓝灰蓝的,星星若隐若现。山里的空气沁人心脾藏着香甜的纯净,这是纯净山风与清澈溪流的迷人气息。这个时候的大唐卓玛,内心似乎随着夜色而终于彻底沉静,她渐渐打开了关闭的心扉,她更愿意以关乎人性的角度去诠释大自然、生命、逝去与当下。仔细品读卓玛的画,蕴藏的冷冽里暗含对温暖的渴求。与卓玛交谈越久,你就越可以感悟到她其实是一位倔强里暗藏温润的女子。或许源于她自小从乡村里走出来,自小知道生存的不易,自小知道唯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一直孤独倔强地她行走在人生漫长的道路上,让她的人性本质里渴望着温暖与呵护。但是,她却又不得不在岁月的磨砺里给自己披上一件外在的铠甲。她很矛盾,有时温顺有时犀利,善于保护自己却个性十足。她往往在理性与感性之间徘徊,这样的性格特点反而让她的画充满独特的个性魅力。

有的时候,一个艺术家的灵魂必须将它的精神作用渗透到各种情感、力量和全部内心中,它必须克服诸多困难,品尝痛苦,忍受心灵方面的焦虑和哀伤,最后在分裂状态中回到镇定,回到心灵与自身的统一,最后这种满足感是经过挣扎得到的,是灵魂否定了感性和有限的事物,否定了经常埋伏在忧虑之后的欣慰。透过表象,与大唐卓玛从阳光灿烂的白天谈到凌晨的星空垂挂,如此静谧无杂音的交谈,会让人打开心扉而舒服自在。此时此刻,小小的蜡烛在黑夜里忽明忽暗地闪烁,窗外一片浩渺的寂静。人在此刻,多么真实。她的身上其实潜藏着细微包裹与尖锐之外的温润,这种温润来源于她骨子里的善良与清澈。这种感觉或许会慢慢打动你,犹如她热爱的艺术。

但是,当越来越多的人在喧嚣与紧张中感觉到某一种孤独时,大唐卓玛的画告诉了我们一个关乎哲学的深沉思考:做一个孤独的散步者。“孤独”,一直是人类关怀的一个重要话题,普通人都难以忍受孤独,但是能与自己内心对话的人绝不会感到孤独。她的画,释放着面对自己的沉思,充满着大自然的浩渺空阔与寂静无声,更把灵魂的孤独在精神的维度当成了灵感的密友。那些画面,除了原野与坚硬的石壁,似乎只可以听见心跳的声音。她是带着敬畏去画每一幅作品,那个小小的充满意象味道的小红人,或弯着腰,或低着头,或拄着拐杖,就那么或远或近的在画面里,如我,如你,如他,有彷徨,有执着,但一直前行。那种在精神上完整独立的存在,体现出画家大唐卓玛在创作时精神诉求真正的深刻。我想,关于艺术,大唐卓玛更愿意让人们去读她的画,无需赘言,青花亮色,笑谈春风。

(文据川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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