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问停（外三首）

停止谈论征途和星辰大海

把目光投向身边的家人和朋友

围坐在一起拉拉家常、喝茶，或者

小酌几杯

举杯，雪已落满南山南、北海北

一朵梅花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

人生半途，学会的技巧很多

最让我嫌弃的是制作面具的技巧

我知道这是生活对我的惩罚

但你瞧，阳光从酒杯里溢出来

多么幸福啊，是生活给我的奖赏

我知道“所有命运的馈赠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随便爬一座山

认知、大数据、产业互联网、新零售……

都是智慧之山

——不如与身边的人

干杯、击掌、拥抱

吃饭、喝酒也是一种主义

在松弛的闲聊中，一个人的江山像脸一样红了

这简单的幸福

我绝不放过任何一次

陪母亲看急诊

天气反复无常，流感横行，母亲感冒了

而她忍着，她大抵知道儿子的企业也在流感中

她一生怕给人添麻烦，哪怕是自己儿女

中午她终于熬不下去了，吃不进饭，也站不稳

送她去医院时我也浑身酸痛

日复一日穿梭于市场与酒桌

已暗生厌倦，昨晚扶醉而归，蒙头就睡

——如果耽搁了母亲的治疗

将是怎样一种罪孽

医生说“白细胞含量很低，只有0.8%”

我并不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我跟医生说“用最好的药，用最好的护理”

我不想母亲再遭罪

七十二年来她心里埋藏的苦

应该酿成蜜，而不是苦酒

勇敢的母亲伟大的母亲

在处理个人与世界的冲突方面

比她的儿子更像一个诗人

该发声的时候

她的话就像锋利的匕首

虽然她现在咽喉化脓说不出话

在病房与母亲谈写诗

母亲进了重症室

神志稍微清醒时

一声长叹，人生之苦像一条浑浊的河流

滚滚而下

我站在岸边也忍不住感伤，继而

母亲把话题转向我

“你以后就不要写诗了

每天搞到深更半夜

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呢

写诗又不能赚钱

有什么用”

“这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

诗歌是我随身携带的避难所

诗可以让我带着

优于出生时的灵魂死去”

我本来想这样说但我没说

我干脆地回答“以后不写了”

母亲疲倦而苍白的脸上

浮现出一丝笑容

我所理解的火苗

我所理解的火苗

就是我看见的火苗

在一台燃气灶上跳跃

它合适的形状和高度

取决于锅具和食物所需要的火力

我每天研究它的热效率、热负荷、烟气

美妙的火苗顿失诗意

当我变成火苗

在厨房的阴影里燃烧

我更加坚信

火苗就是火苗

我就是我

生活就是生活

它们有自己本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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