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旺了

北海日报 2019-08-12 10:52 大字

那时,我读小学三年级。灯光下,简陋的房子里,父亲对我说:“我们县公安局被评为全国公安系统先进单位,后天要召开表彰大会,会议上,我要作为先进个人代表发言。这是我的发言稿,为了增加文采,我在里面插入了一首小诗,你看这样写可以吗?”父亲把五张誊满字的信纸递到我面前,指着上面的几行字朗诵起来,然后问,“我可以把热爱比作火焰吗?”我那时刚从乡下转学到县城读书,还不知道什么叫“诗歌”。我绞尽脑汁地想啊想,说:“应该可以吧,好像有人用过这样的比喻。”父亲问我确定吗?我把他的“小诗”念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肯定地回答“可以”。父亲脸上露出了笑容,说,我也觉得可以!

十多年后,暑假的某一天,成为大学生的我,和一个女同学在我们县城街头游逛,不记得因什么事和一个有点脸熟的叔叔攀谈了起来。他说他姓陈,在检察院工作。我说我爸爸在公安系统工作。他问你爸爸叫什么名字。我打量了一下他,便告诉了他我父亲的姓名。他沉思了一下说:“我记得这名字,印象很深,在大会上,我听过他讲话,很有文采,还会运用诗歌,我很佩服他!”“是不是在你们公安系统表彰大会上?”“是的。”“你们认识吗?”“也不算认识,我只是对他有印象。”这都多少年了,父亲的名字和他那次讲话,还被人铭记在心。我想,主要原因也许是因为他“插播”了一首小诗。

但自从那首小诗诞生后,好多年过去了,都不见父亲再操刀写诗,倒是我,被当年他讲话稿里小诗的“火焰”点燃了诗歌的好奇心。读初一时,教我们班语文的刘老师,是个文学青年,在班上读过他的作品给我们听。在父亲和刘老师的影响下,我开始写诗。对文学的热爱的火焰在我心中越烧越旺,我考上了中文系……前几年还出版一本诗集。父亲呢?我从来没有想过他还会再与文学打交道,因为他是公安干警,是从武的。

谁知,父亲离休后不久就告诉我,他开始写古体诗了,为了练脑子,脑子不练就会老化得快。我心里虽然有点吃惊,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父亲对文学的情种,也许早已深埋心中,只是因为工作太忙而顾不上,便说,这样也好,不过要注意劳逸结合!同时,我心存怀疑:爸爸,你能行吗?我从不怀疑父亲的语言表达水平,小时候,经常听见他说自己因为看不惯那些不良现象,用什么妙语讽刺了谁,幽了谁一默,他的讽刺和幽默常常逗得我们全家人哈哈大笑。父亲是一个有正义感、幽默的人,不过,写诗光有这些还远远不够。

但我对父亲也不是没有信心,因为他有水滴石穿般的毅力!他识字和运用文字的能力,几乎都是自学的。因为战乱和家庭困难,只读完小学一年级便辍学的他,17岁参加游击队,在行军打仗之余,如饥似渴地自学文化知识。后来,他做过公安干警、粮所主任、卫生院院长,无论从事哪行哪业,他从来都没放弃过看书报学知识。

有一次,我从北海回娘家省亲。父亲拿出一摞打印好的诗稿给我看。虽然谈不上文采斐然,但很有气势和格局,并且很讲究炼字炼句,像模像样的。此后,我不断听到父亲在诗歌领域的好消息:加入湛江诗社啦,加入这会那会啦,发表在这刊那报啦……

我心里暗暗替他高兴,晚年有这样一份精神寄托,好事!“最美不过夕阳红”,当年诗歌这小小的火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烧旺起来,像夕阳一样,照亮了父亲的离休生活。

父亲说,很多诗友送给他诗集,他也想出本诗集回赠给他们。我吃了一惊。转而一想,爸爸的想法可以理解,值得支持,便说,我帮你出吧!

我原以为出他的诗集会很顺当,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没有电子文档,我得把父亲给我的诗稿重新打印一遍。在打印过程中,我自恃自己是中文系语言文学专业科班出身,还攻下了文学硕士学位,而且一直从教语文,与语言文学交情深厚,见到父亲诗句里有自己看起来不顺眼的地方,便大笔一挥,来了个“狸猫换太子”。我兴高采烈地拿着“样稿”回去给父亲看。父亲说,你先放在这里,我校对完后再跟你说。几个月以后,父亲说,你换了里面的一些字。我不解地问,我换得不好吗?不比原来的更有文采吗?父亲说,文采可能是更好了,但不符合平仄要求。我不由得佩服起父亲来,便说,下次我把你的原稿拿回去给你,你看哪里改得不对的改回去。一晃又一年多过去,父亲终于用他颤抖的双手,校对完了诗稿,又交到我手上。

我回到北海的当天晚上,手机响了,是父亲打来的。他说我琢磨好久了,某首诗里的某个字,换成另外某字,是不是好些?我说对,换成某字好些,我马上改过来,还有别的事吗?他说没有了,就改这个字,便把电话挂了。我思来想去,算来数去,发现这是我这辈子里,父亲唯一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他的手被汽车门夹住肿疼数月,他曾两次中风在医院一躺数日,都忍着,怕我担心,不让家人打电话告诉我。但对诗歌,他有一股精益求精的心劲儿,他不能容忍有粗疏的地方,哪怕一个字!

我按照父亲的要求,把诗稿重新校正了一遍。当我认为,都准备得差不多可以付印了的时候,父亲又说,春节时你把样稿带回来给我校对一下,没问题后再印。父亲真认真,有耐性。想想,我对待自己的诗文集也是这种态度,便说好吧。

后来,幸亏哥哥鼎力相助,父亲才得以反复校补诗稿。诗稿获得了家乡一些知名人士和他好友的点评和赠言。前阵子,父亲还特意让哥哥带他去照相馆照了相,放在作者简介那里。

总之,父亲非常重视这本诗集。这是他后半生的战利品,也是他留给子孙后代的精神财富。所以,哥哥和我,只能沉住气,不厌其烦、耐心地一点一点完善它,使它成为理想中的样子。

有一天,父亲说,我一个文友的女儿给他的诗集写了序,写得很好,你也给我的写个序吧。我给父亲的诗集写序?行吧。

据说序是谁都可以写的,只要有东西可写。所以,我便冒昧地给父亲写了,以聊表孝心。同时,这也是我对父亲以及像他一样热爱诗歌,拈须苦吟、勤于笔耕的长辈文友们,致以深深的敬意。是你们,在为文和为人方面,给予了作为晚辈的我,一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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