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世界天地宽

北海晚报 2019-07-10 16:54 大字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可以坚持写作这么多年?我说除了世俗的人世间,我还另有一个小说世界。

我很喜欢小说世界里的自己是一个更真实更率性的自己。在现实生活里,我们肯定会有诸多不如意和不敢不便表达的情感、见解,会戴上不止一个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但小说世界却可以包容你,过滤你,激化你,升华你。在现在这个充满喧哗与躁动的世界,唯有小说世界能让你静下来,听听自己委屈和自强的心声,把外界的荒唐在小说世界里集束成黑暗中的光。

多年前,某杂志编辑朋友来京出差,我领他一行逛了逛798,答应给他一个中篇小说。回到单位宿舍,我动手改一个库存了几年的中篇小说。远离文学已有十余年,但我一直以为,文学艺术品是陈酒,新闻是新茶。我很少满意自己以前写出来或发表的作品,原因是我现在不再对小说的情节和故事性表现出太多的兴趣了。北海曾有一个文友,千里之外与我谈文学,她说她的小说时,一再对我强调,她的小说是如何如何的真实。是的,她的小说真实性我毫不怀疑,但如果用小说与现实生活的真实相较量,那么人们为什么要选择小说,而不选择新闻报道甚至《知音》《家庭》之类的情感真实故事呢?汉语言文学教科书里的那句“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可能被遗忘在日益泛滥的庸俗娱乐之中,更多的是被文学爱好和写作者平面化了。真理总是以最素面朝天的样子穿越时空,优秀的文学作品不仅记录时代,更是记录了人类命运的密码。

我并非自诩自己现在写得如何好,我一直在路上,在小说世界的路上。比如我有一个小说,写一个女孩子对爱情的憧憬,对生活的最起码也是最美好的期望,但她的梦想一再被打破,她以自己的柔软来抵抗外部的强悍,她的“强大”就是对纯洁的爱情不放弃。我以为文学亦然。

在我们现在这个泛爱年代,有什么还能让我们一再坚守的呢?不仅是道德底线,更是对精神家园的守望和对灵魂洁净的默待。

我时常在图书馆和图书城里逛来逛去,浏览书刊或借阅细读,目睹瀚如烟海的书或者具体地说那些中外新旧小说,我就像站在大海的面前,觉得自己多么的渺小,是海水,会被蒸化,是沙子,会被埋没。选择写作,正是一种对抗蒸化和埋没,抵抗人生之虚妄。

我的滞销小说也曾经跻身书城和图书馆,它们如果是一粒水珠一颗沙子,不被蒸化不被埋没,就融入大海和大地吧。在天上,小说世界的天空,今夜星空灿烂,在地上,万物花开,我捧读一本又一本经典,仿佛和书中的主人公说话,通过小说我认识了作者,他们早就离开我们这个现实世界,但在我和他们共有的小说世界里,没有生也没有死,只有永远的共鸣和握手,翻动书页间的相视一笑。

是的,在如此星月辉映的书海里,失去无畏就是无知。

因此,更多时候,我喜欢做一个忠实的读者,发奋一生读书破万卷,享受精神的盛宴和灵魂的洗礼。但有时我还是忍不住,尝试在前辈大师们的面前发出自己的微音,用契诃夫的话来说就是世界上有大狗和小狗,都用上帝赋予自己的声音叫唤,小狗不应因大狗的存在而羞愧。

我还以为,一味读小说会令我像躺在沙滩上日光浴般慵懒起来,而写小说,会提振我的神经,让我记起今夕是何夕,激活现实生活中曾经忽略的点点滴滴,更为重要的是,我写小说就有了自己的小说世界(就像上QQ就有了自己的QQ空间),只有拥有了自己哪怕不是完美的小说世界,我进入前面大师们的小说世界才从容,也才能融入同一个小说世界,有天有地,有我心宽的行间距。前辈们的气息、体验、命运、思想和生命,我也以自己的心灵阅读来延续,共同营造一个人类精神的王国。

契诃夫说的,医学是我的妻子,文学是我的情人。在现在这个有点物欲横流的现实世界,追求物质永无止境,只有唤醒灵魂,才会令肉身安命,精神世界充满宁静温暖的光。(作者为出版社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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