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肃 虔心勤勉取真经（下）
阎肃（右）与《军营男子汉》的作曲姜春阳一起演唱《军营男子汉》图据新华社
《雾里看花》 为打假晚会写的歌
还有一首作品让人们爱不停口地传唱不已，年轻人还把它当作爱情歌曲来唱，中老年人当然是一头雾水，但也由衷地觉得这是一首上乘之作。这首作品就是《雾里看花》，细一了解，才知道这是一首“打假歌”，而且它的诞生也有几分曲折。
当时中央电视台为了搞一台纪念《商标法》颁布十周年的晚会，其中有个片段是打假的，阎肃就建议要写一首“打假歌”，导演找了一圈，没找着人写，就回来说谁提议的谁写，就这样，这个难题落到了阎肃头上。殊不知，这还真难倒了他，没有好刀就别剃癞痢头。阎肃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儿子嗔怪他再转头就晕了。阎肃没辙，只好回到自己的小屋里继续转。实在转晕了，才打开电视机，一看正在放映川剧《金山寺》。韦陀手拿降魔杵，腿一踢踢出一只眼睛，这叫慧眼。要是每个人都有一只慧眼，什么家伙一眼就能看出来。于是“借我一双慧眼，让我把这纷纷扰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出现在了阎肃的笔下，前面再添上“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你能分辨这变幻莫测的世界……”这首作品就出来了。
阎肃在总结创作这首作品的得失时，意味深长地说：“搞创作你就得是个有心人，你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果我没有看过川剧，不熟悉那个韦陀，就不会有机会了解那只特殊的眼睛——慧眼，这也是打假人所应该具备的能力和本领。”
也许是《雾里看花》这首作品的内涵太深了，也许打假人也在把它当作爱情歌曲传唱，打假的本领没有练出来，卡拉OK的唱功却长进了不少。特别是《雾里看花》这首歌曲不仅让歌手那英名声大振，而且几乎成了那英的代名词。凭着这首歌，那英走上了歌坛中央，凭着这首歌，那英赢得了众多歌迷。而阎肃通过创作《雾里看花》，练就了自己的慧眼，并用这双慧眼洞察世事，拨雾见日，借助这双慧眼，观摩万物，雾里寻花，创作出了不少脍炙人口的经典作品。
《唱脸谱》 捧出京剧的幽默典雅
阎肃写京剧，也爱看京剧和哼唱京剧，这几乎成了他最重要的爱好之一。久而久之，创作京腔京韵的歌词，就成了他的绝技和擅长。
此处着重赏析《唱脸谱》，因为《唱脸谱》所体现的艺术特色和语言风采与阎肃的艺术风格有密切的关系。
“外国人把京戏叫做PekingOpera，没见过那五色的油彩愣往脸上画，‘四击头’一亮相，美极了，妙极了，简直OK顶呱呱。”
阎肃深知京剧脸谱的奥妙多得很，文化深得很，代表性强得很。在他看来，如果说京剧是国粹的话，京剧脸谱就是国粹中的国粹。首先，他借助“老外”的视角，幽默地介绍起脸谱来：“油彩愣往脸上画”“四击头一亮相”“美极了，妙极了”“简直OK顶呱呱”。这就是阎肃的幽默，既是写作的技巧，也是生活的智慧。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紫色的天王托宝塔，绿色的魔鬼斗夜叉，金色的猴王，银色的妖怪，灰色的精灵笑哈哈。”
阎肃从小跟随父母远走巴山蜀水，在看川剧的时候就迷恋上了川剧脸谱。来到北京后，不仅爱看京剧，爱琢磨脸谱，自己竟也写起了京剧。于是，脸谱在阎肃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他不仅把各种颜色的脸谱研究透了，而且让脸谱背后的人物故事烂熟于心。于是，经典的剧目，变幻的脸谱，交相辉映，美不胜收。一曲《唱脸谱》，借助色彩缤纷的脸谱，几乎唱完了京剧的经典剧目。
“一副副鲜明的‘鸳鸯瓦’，一群群生动的活菩萨，一笔笔勾描，一点点夸大，一张张脸谱美佳佳。”
阎肃不愧是写京腔京韵歌词的高手，副歌部分也出人意料地加大了歌曲的容量，既赞美了创作脸谱的艺术家，也颂扬了“国粹之魂”的脸谱艺术。而对于阎肃来说，《唱脸谱》不仅是他写京腔京韵重要的作品之一，而且是我们探究他艺术风格中“幽默典雅”的重要依据之一。
《北京的桥》 北京的风情长卷
老舍说过：“真正的地方色彩，必须与人物的性格或地方的事实相关。”阎肃深谙老舍话语的内涵，并以此为指导创作了不少京腔京韵的作品，《北京的桥》就是其中的代表作之一：
“北京的桥啊千姿百态，北京的桥啊瑰丽多彩，金鳌玉栋望北海，十七孔桥连玉带，高梁桥龙王那个把水卖，金水桥皇上挂金牌，卢沟桥的狮子最奇怪，你就是数哇怎么就数不过来。”
作为老北京的阎肃，半个多世纪穿行在北京的大街上，流连在北京的胡同里，熟读了故宫的皇家气象，细研过长城的民族脊梁。当他决定要写北京的桥时，那个欣喜若狂，那个神采飞扬，让他像孩童般的天真，又像是大娘大爷似的慎重，连蹦带跳地数家珍，一板一眼地唠家常。如果要问阎肃为什么这么偏爱北京的桥，笔者以为：其一，古往今来，“桥”都是经常被诗人词家描写的风物；其二，北京的桥，文化底蕴深厚，历史掌故丰富；其三，“桥”本身形象灵动、轻巧，富含诗情画意。
“北京的桥啊春风常在，北京的桥啊又添风采，过街天桥龙出海，地下通道穿长街，三元桥蝴蝶飞天外，安定桥明珠绕花台，立交桥是修得特别快，你就数哇怎么也数不过来。”
阎肃依恋北京，他爱把北京称作第二故乡，他爱看北京的京剧，爱喝前门的大碗茶，爱吃冰糖葫芦，爱北京的四合院，爱如今的朝阳沟。当他要唱响北京的桥时，那个竭尽才情，呕心沥血，从老桥写到新桥，从天桥写到立交桥。像阎肃这样创作歌词，才能深刻领悟乔羽所说的：“写歌词容易是因为它的短小；写歌词不易，也是因为它的短小。”一首《北京的桥》百十来个字，传递出回味深长的京腔京韵，翻开了令人瞩目的京画京卷，特别是副歌部分“这一座座金桥啊，都连着四海通向未来”，把《北京的桥》写到了极致，令人青睐，催人神往。
《红梅赞》 唱出一片丹心
阎肃曾说过：“歌剧《江姐》，说实在的挺好看，挺震撼，我已经看了70多遍了，每次都让我感动，正因为有了这种感动，我才写成了《红梅赞》这首歌。”说起创作京剧《红岩》体会更加深刻。阎肃说：“我亲自到渣滓洞牢房里蹲了七天，也就是说为了创作京剧《红岩》，我和北京京剧院的一些同志到重庆渣滓洞体验生活。蹲进牢房后，戴上沉重的脚镣，双手也被反铐着，连续七天，不让说话，不许乱走乱动，三餐吃的是监狱里用桶装的菜糊糊。我看到国民党特务用来折磨革命者的各种刑具，想起十根尖利的竹签一根一根钉进江姐手指时的惨烈情景。那种深入骨髓的“炼狱”生活体验，在后来进行创作时，一次又一次令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这就是《红梅赞》能够出自阎肃之手的必然原因，也是《红梅赞》能够传唱几十年依然打动人心的魅力所在。要想让一首作品感动人，创作者必须被生活素材深深感动过，并从中提炼升华出形象的“这一个”，而“这一个”就是《红梅赞》：
“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
像民歌自由自在地吟唱，像七言古体诗意味深长地咏叹，这是阎肃最擅长的表达方式，在很多重要场合，他都会这样诗意地渲染一下气氛。其实，创作《红梅赞》，在阎肃心中除了有崇高的神圣感之外，还有对革命烈士很庄重的仪式感。因此，在这首歌词的前四句，阎肃已经下足了气力，乃至奉上了心血。短短27个字，胜过了千言万语，把革命烈士的精神融入红梅形象之中，让红梅迎霜斗雪盛开的自然景象与革命烈士浩气如虹的革命气节相映生辉。在创作的过程中，阎肃深知“红梅”对于中国人意味着什么，也深知“红梅”在中华文明中的特殊内涵。因此，整个创作《红梅赞》的过程让阎肃也感到有些特别，由于创作前的准备做得太充分了，所以这首词与其说是写出来的，不如说是从心底吟出来的：
“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昂首怒放花万朵，香飘云天外，唤醒百花齐开放，高歌欢庆新春来。”
“红梅花儿开”在阎肃梦里不知开过多少回；“朵朵放光彩”每一朵都是那样的光彩夺目，光耀人间；“昂首怒放花万朵，香飘云天外”，在阎肃心中词里，红梅就是革命者，革命者就是红梅，红梅万朵怒放，象征着革命者不惧牺牲，前赴后继是杀不尽的。“唤醒百花齐开放，高歌欢庆新春来。”在阎肃塑造的红梅形象中，这位花之先驱，一花引来百花开，象征着革命者不畏牺牲的精神，唤醒了民众，壮大了革命力量，终于迎来了新中国的解放，迎来了万紫千红春满人间。
要问《红梅赞》究竟好在哪里。其一，立意高远深刻；其二，意象意境简洁完美；其三，语言凝练，朗朗上口；其四，形象极具东方神韵。
《长城长》 抒发千古豪情
在阎肃创作的大量作品中，有三分之二姓“军”，可见这位有着60年艺术生涯的老兵，对祖国对人民军队是多么的忠诚和热爱。但有些作品，既姓“军”又姓“民”，是对某些事物独特理解和升华的结晶，其中《长城长》就是这样的作品：
“都说长城两边是故乡，你知道长城有多长，它一头挑起大漠边关的冷月，它一头连着华夏儿女的心房。”
阎肃心中装着祖国的版图，不知对万里长城俯瞰了多少回；阎肃心中牵挂中华的文明，不知对五千年文明亲近、掂量了多少遍。终于，有一天，《长城长》从心中捧给了天下，写得那样亲切“长城两边是故乡”，问得那样深情“长城有多长”，描写得那样富于历史的穿透力“边关的冷月”，诉说得那样充满时代的感染力“儿女的心房”。
“都说长城内外百花香，你知道几经风雪霜，凝聚了千万英雄志士的血肉，托起啊万里山河一轮红太阳。”
阎肃心中装着万里长城，不知道在梦里攀爬过多少回；阎肃心中牵挂祖国的安宁，不知拜访神交了多少英雄志士。终于，有一天，硝烟散去，白鸽盘旋，长城内外一片安宁，百花飘香。但阎肃没有在白鸽和鲜花中陶醉，而是“牢记过去”，回望“几经风雪霜”的日子，追思献身和平的“千万英雄志士”，无比珍惜万里山河，阳光普照，春暖大地的今天。
“太阳照，长城长，长城啊雄风万古扬；你要问长城在哪里？就看那一身身绿军装。你要问长城在哪里？就在咱老百姓的心坎上。”副歌部分，阎肃先是“点题”，描写“长城长”的形与神，“长城啊雄风万古扬”既写尽了中华文明，又写尽了中华豪情。而后，真正揭示了“长城长”的内涵，巧妙地通过两个设问，道出了“长城长”内涵的真谛：人民军队和人民群众血肉相连，唇齿相依，才能真正筑起永远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
《长城长》是阎肃词品中品位最高的一类，从作品的语言表达到思想内涵，以及传唱的深远长久，可与乔羽的《我的祖国》、黄霑的《我的中国心》等经典作品媲美。它是永久传唱的作品类型，也是不朽经典的作品样式，它不仅唱出了中华儿女对万里长城的景仰和对祖国山河的热爱，也唱出了中华民族的千古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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