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地雷战”

著名抗战电影《地道战》《地雷战》我小时候看过许多次，看了还想看，对我吸引力不小。初中时我们学校搞过地道，我们也挖过，但挖的不多，也许学校怕出事，就交给外人挖了，我们负责去“番塔脚”山上运石头。

我制造“地雷”也许是受到爆炸采石的影响。看着大人们在大石头上掌钢钎、打钢钎、装炸药，然后喊喇叭挥小旗命令大家躲得远远的。几声轰隆轰隆，爆起了几朵烟云，石头乱飞，场面十分壮观。石头炸裂后，大人们用钢钎撬起来，才叫我们去搬石头装胶轮车，七八个同学负责拉一辆，拉到学校，交给负责砌地道的人。后来，人们把城东的钟鼓楼给拆了，也叫我们去运土拉砖。那些城楼砖是青色的，比现在的红砖大多了厚实多了，我们拉回学校，交给了砌地道的人。地道砌好以后，我们进行过演习，其实是几个水井似的道口，下面横着挖通了，两面砌石头，圆顶砌砖。顶多算防空洞，远没有《地道战》里面那么多的“道”。但我的“地雷战”，却与这些石头和砖头有关，这些砖石没用完的，就堆在教室后面。当时学校没有围墙，也没有人来拉。

《地雷战》对我们的影响比《地道战》大多了。我们每学期都要军训，军训主要是练队列，拿木棍练刺杀，行军拉练。拉练要到县城东面的老虎岭、梯子岭。我最初造的地雷，就是想用于拉练。怎么能造出地雷呢？我用胶泥，就是一种可塑性和凝固性很强的黄泥，我经常用来捏造一些人和动物，晒干了摆着玩。我去郊外找些胶泥回来，做成一个小西瓜似的地雷，里面挖空，外面交叉刻上一条条刻印。还造了一个塞子塞在地雷口。我把它晒得很干，用小刀刮得很亮。同学们都认为这个地雷很像那么一回事，问我能不能炸响？我回答当然行。合浦是炮竹之乡，火药很容易找，我找了一些装进去，插了一根引线，再用塞子塞好。到拉练那天，我用纸包着它，跟着队伍走。一路走到老虎岭，大家冲到岭上，叫我把地雷拿出来。我把地雷摆好，用火柴点着引线，叫大家躲开。结果是大失所望。引线烧到塞子后，一股火焰猛地喷出，只有烟雾，却没有爆炸声，没有雷片四射的情景。同学们围着我嘲笑，骂骂咧咧的，我非常尴尬。

我当然不会就此罢休。想着炮竹会响为什么我的地雷不炸？问题在哪里？但我想不出原因。没过多久，有两个同学对我说他们会炸子弹壳。我很惊讶，子弹壳是钢做的，非常坚固。我们造炮竹的火药能把它炸开？他们两人就跟我约好，第二天在学校旁边的一片树林做试验。第二天中午放学后，我跟他们走到树林边。他们拿出一个步枪的子弹壳。这种子弹壳我去风门岭部队打靶的山头捡过很多。我仔细观看，他们已经用一截木塞紧紧塞住了壳口，里面引出一根药线。他们把它摆在空地上。一个人划火柴点着引线，我们就躲在树后。没多久“砰”的一声响，只见子弹筒被炸开两半，地上还留下小小的凹陷。威力不小。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两同学说，想不到吧？我说想不到。我沉思一下，又说，我知道了，那天拉练的时候我那颗地雷没有炸响是没有像你们那样塞得紧，塞口被喷出来了。他们说，用胶泥造的地雷也不够结实啊。他们说《地雷战》里，就是石头！

当下决定，我找石头凿成地雷，他们找火药和引线。石头是现成的，就丢在教室后面。隔了一天我拿来工具，下午上完课后，我找来一块不算大的方石，用铁锤敲去几个角，然后把它搬到学校旁边的树林，坐在树根下，用铁锤敲打一个身圆头尖的钢凿，从中间慢慢地凿一个圆洞，凿了约有半个多小时，洞就凿成了，比子弹壳要大一点，深一点。我叫两位同学来看，他俩说可以了，有一个从书包里拿出火药和引线。我在树上折了一段枯枝，用小刀削圆做成木塞，还特地在木塞上刻了一个槽，把引线贴在木塞上，然后把火药倒进小圆洞里，塞进木塞，正要敲紧。有个同学说，这个动作危险，不要用劲！我就小心地用铁锤轻轻地锤紧。那同学说，打木塞最危险了，放火药的时候雷口周围的火药要清理干净，不然可能引起爆炸。这样，一颗石头地雷造成了。闻讯赶来了好几个男同学，大家都充满好奇，七嘴八舌地提建议。这时已是下午五点左右，夏天太阳还很亮。我把地雷放在树林与学校之间的一片空阔地上，旁边有一条水沟，水沟旁是一条路，路那边是一排房屋，房屋开有窗户。我把地雷放在开阔地的中心，叫同学们在树林里藏好，我点燃引线赶紧跑到树林里，屏住呼吸，看那引线烧到木塞里，略有停顿，只见轰隆一声响，地雷瞬间炸开了花，石头碎片四处飞蹦，有的飞得很高，有几块飞过水沟，打在那排房屋的墙上，有一块打中了窗上的木板，“砰”一声，大家吃惊不小，觉得这威力真大。

没几天，我们制造地雷成功的消息传遍了班里，男同学纷纷问我这地雷是怎么做的，摩拳擦掌的要参与制造。一下课，就有同学找石头到树林里开凿。大家都懂得这事不能让老师知道，也不能让其他班的同学知道。所以，都避开教室。我却拿着一块城楼砖凿成地雷。为了避免危险，装火药的时候，我找了一颗多年生的酸杨桃树。这棵树是住在学校旁一位叫二公的老人家种的，树上杨桃长大了，我们这帮馋鬼就用小石头去扔，二公知道了会出来骂。这是棵多年的老树，枝叶婆娑，树根隆起。我躲在树的背后，把地雷放在树根旁边，伸出手拿铁锤轻轻地敲紧木头塞子。然后我把这颗地雷搬到树林里低洼的地方，我用铁锤和钢凿挖了一个比较深的坑，我要看这颗地雷能不能把泥土炸起来。我等中午放学了，才叫一个同学起去。我去点燃了引线跑到大树后躲起来，听得一声闷响，泥沙石头飞了起来，但飞得不高。我把这个经验说给同学们。大家又拿城楼砖做实验。

那段时间班里男同学们起码放了两颗地雷。后来有同学提议做三颗石头的，三颗城楼砖的，一起放。大家同意了，没几天地雷做好了。但怎么放这六颗地雷，成了一个难题。我不同意埋在树林里放，飞得不高，不好看。学校里不能放，前几天在空地上放砸中人家的窗户，这样的事一定不能再发生。有人建议，顺着学校旁边的水沟走，到两旁都没有房屋和人群的地方去放。这倒是个好办法。于是在一个星期天早上，一伙男同学约好，大家拿着地雷，顺着水沟走出了环城公路，当时那里已经是郊外，一片开阔的田野，地里种有庄稼，周围没有房子，远处几个农民在田里做事。大家决定在水沟附近的田里放。我们把地雷放在田埂上，点燃引线后就趴在水沟的岸坎上，放了一颗再放一颗，六颗地雷全部炸响，石头、砖头的碎片在天空飞舞的样子煞是好看。当碎片纷纷落下来的时候，在远处干活的农民以为出了什么事，吆喝了几声，向我们这边走来。我们赶紧撤离，一溜小跑回到学校，跑到操场上兴奋地谈论这事。

过了几天。大家觉得还没过足瘾，有人提议要放一次连环雷，起码放五颗，要一颗接一颗起爆。大部分同学有空都要在家帮着父母做炮竹。我家搓炮竹筒，有时也做烟花竹签。但是我要去玩的话，母亲是不会阻拦的。因此我就把制造五颗地雷的任务答应下来。我每天只能凿一颗。凿石头比凿砖头要难，所以，这五颗地雷我全部用城砖来做。这样，一个星期的时间我凿了五颗，在等同学来安装火药和引线的时候，有一位同学出事了。他拿砖头凿成地雷装好药，躲在一棵木麻黄树后，伸手过来敲紧木塞的时候，地雷爆炸了，伤着右手大拇指的一点皮肉。班里的男同学围着他问东问西，看他包扎起来的手指，都有点恐惧。女同学认为这事太可怕了，就去报告了班主任。老师吃惊不小，立即询问受伤的同学，然后顺藤摸瓜找到我，把我骂得狼狈不堪。我只好点头认错，保证不再做了，求她不要告诉我母亲。老师见我态度还好，就答应不去家访。但是她不放心，让我把已经凿好的石头交出来。老师指着这五颗半成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很严肃地一个个点名批评。这一来，我们要放连环雷的计划就彻底泡了汤。

很多年以后，我们去拜访班主任老师，老师点着我的头说，你啊，你读书的时候怎么那么调皮啊，其他也就算了，竟然敢造地雷，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危险？然后一个个指着男同学说，你们大家都有份，是不是？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哎，难忘的少年岁月，现在想再去冒那个险，既没有那个机遇，也提不起那种兴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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