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水土这方人 ——试谈李蔚先生的《童心旧梦》
地区（民族）风俗习惯是一种社会现象，其形成有自然、地理的原因，也有政治、历史、社会、经济、宗教的原因。风俗习惯作为一种客观存在，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一个地区（民族）的共同心理素质。
北部湾地区靠山面海，作为曾经荒蛮的岭南地区的一部分，历史上是朝廷流放犯罪官员的目的地，备受中原文化的影响；新中国成立后辖区又分分合合，人员交流频繁，其文化融合也颇为广泛。千百年来，人们在农耕海作、求生存谋福祉的漫长岁月中，积淀了生产、居住、饮食、衣着、婚姻、丧葬、节庆、礼仪、禁忌等物质、精神方面的共同风尚、习俗。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成就一方习俗”。
李蔚先生的《童心旧梦》由“北海民俗”和“家园往事”两大部分构成。作者并没有机械地把这两部分割裂开来，而是在讲述“家乡”习俗、农耕海作、人情世故、童心野趣过程中，随时穿插“我”、“我”的父母及乡人的往事，把繁杂的民俗甚至菜谱与形象、生动而富有哲理的谚语、历史掌故、传说故事融合起来。
作品中许多谚语（成语）形象、寓意深刻而又独具地方色彩，如“看风使舵、行船走马三分命”、“田螺顾口（嘴）冇顾身”、“六月北风高吊船”、“起一年屋，吃三年稀粥”、“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心隔肚皮”、“鸡蛋过手轻三分”、“小病拖、大病捱”等，让人过目不忘。
作品中许多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在笑声中感悟，取舍，从中受启迪。如“关于牛的古仔（故事）”：一个看牛仔为一家小财主看牛，吃饭时主人把肉、菜放在离看牛仔老远的地方，看牛仔“拗不到”（够不着），说放太远了我“拗不到”。小财主说，冇发性（不发脾气）几（多）远都“拗得到”。第二天，看牛仔把牛绑在够不着草的地方。小财主问看牛仔：你把牛绑这么远吃不到草了。看牛仔答：冇发性（不发脾气）几远都“拗得到”。
做海的男人都喜欢喝酒（接触水，湿气重，喝酒能除湿，预防风湿病）。酒也是家乡人敬赠亲友之礼。有时候要是少了酒，就是兄妹也不好说话。作品写了不少有关酒瘾的小故事，如大舅为小妹做沙虫挷（长长薄薄的锄头，轻便省力）的故事：有一妇女娘家是远郊龙潭村的，她的大舅很爱喝酒，会做木工。妇女经常到大冠沙挖沙虫，要做一把沙虫挷。妇女请打铁佬打好了锄头，拿回娘家请大舅装一条柄。装好了，娘家就捎话过来叫去拿。妇女拿着一小挂猪肉，没有带酒。到了娘家，大舅却没给她沙虫挷，而是悄悄地把那锄柄打脱了。老娘看到这状况，就悄悄地告诉女儿：你到村头买两提酒给你哥喝吧。妇女照办了，大舅喝了酒，才把那沙虫挷柄给安装好了。
作者深情怀念远去的童趣，怀念儿时诸多好玩的游戏，如：打哔叭筒、打旮簕（陀螺）、拼塘捉鱼、捉嗟蝼、打玻子……这些，80后的青年人已经没有几个享受过了。
咸鱼餸粥现在已经成为人们的“美味珍馐”，过去却是家乡人无可奈何的选择。其一，是传统习惯、条件所限。海鲜都高蛋白，容易发臭。那时没有冰冻、冷藏技术，只能以盐腌或晒干来保存鱼虾。而新鲜鱼贵，村人吃不起，多吃咸鱼，久而久之，就成习惯了。其二，吃粥可以补充水分。家乡属亚热带，天热气温高，人体需要较多水分，吃粥可以补充水分解渴。其三，家乡谷米少不够吃，煮粥可以节约粮食。
作者家乡虽然地处北部湾岸边一隅，但与世无争的村民也不可避免地与国人一道品尝社会的甘苦。因此，作品字里行间无不烙有社会、历史的印记。一些全国性的荒唐事，家乡人毫不例外受到的伤害，让作者难以忘怀，比如“割资本主义尾巴”等。
作品中，“我”的父亲、母亲作为“家乡”人的代表不时出现，体现亲情最为典型也最令读者为之动容的是这两个细节。其一，关于母亲。（我）有时夜间肚子痛，母亲守在床前，又是喂药、按摩，又是哄呵：有一点痛就抵（忍）一抵吧，吃了药，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又嘀咕：人家的细蚊仔（即小孩）食石头都化了，冇你咁多事嗦（麻烦事）。其二，关于父亲。两三岁时，父亲一早到城里担尿回来淋菜，带上一只口盅，买一盅云吞或鱼肉粥放在尿桶盖面上一齐带回来，我天亮起身就能吃到。
作品行文如小溪之水，潺潺而来。淡然的叙述，掩藏不住作者对“家乡”时过境迁、故人永逝的惆怅：“一晃五十几年过去了，世事沧桑。昔日安宁静美的田园，今日已是浮躁喧嚣的闹市，当年捉蟋蟀的旱地建起了高楼，打雀仔的树林已经渺无踪影……”
看过《童心旧梦》的人都觉得亲切，这跟作品选择的叙述角度有关，也跟作者的叙述语言有关。回忆是一根无形的线，繁多的内容让这根线自然地串了起来。作者用“我”的目光看、用（我）的脑子想，用地道的“家乡”方言讲，仿佛书中“好倾”的讲“古仔”老头，信手拈来，娓娓而谈，对家乡故人的怀恋之情跃然纸上。
作品中“我”的“家乡”所指虽然是北海市城区曾经的某个村（作者童年的生活场所），事实上，“家乡”的许多习俗，人情世故，在北部湾沿海地区城乡都大同小异，并非只是“家乡”所独有。因此，“家乡”的民俗文化，其地域意义远远大于“家乡”。这方水土这方人，亦“彼方水土彼方人”也！
由于种种原因，传统民俗离我们已经渐行渐远，对年青人来说，由是如是。上世纪80年代，文化部、国家民委等部门号召抢救中国民间文学，各级文化部门都积极响应。北海市和合浦县都编辑出版过《民间故事集》《民间歌谣集》和《民间谚语集》，但许多流传民间的故事、谚语、歌谣都没有搜集到，而普通民俗并没有列入抢救之列，就更不用说了。《童心旧梦》的出版，是作者珍爱家乡民俗文化，留住家乡民俗文化之根，抢救地方民俗文化的自觉之举、有益之举，可敬可贺。
民俗作品要用方言写，但北海本土方言很多没有相应的汉字表达，而意译之后就淡而无味。可喜的是，此书基本做到了方言的“原汁原味”。这是十分难得的事。
简而言之，《童心旧梦》讲民俗中的故事，故事中的民俗；述民俗中的亲情，亲情中的民俗，是一部知识丰富，文字朴实，读来让人油然而生怀旧之情的民俗文化佳作。不难预见，此作将为民俗文化爱好者以至广泛的读者所喜爱并收藏。
作者简介
原名伍道扬，北海市政协文史委副主任。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市委书记的“两规”日子》《绝对不说受不了》《明月共潮生》《码疯》《还珠谣》等。
新闻推荐
本报讯合浦县公馆镇媒婆沈某怂恿多名女子，半年里以介绍结婚的形式，骗取三名被害人“彩礼”22万元。2017年7月5日，合浦县人民法院以诈骗罪一审判处被告人沈某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15000元；判处被告人...
合浦新闻，有家乡事，还有故乡情！连家乡都没有了，我们跟野人也没什么区别。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合浦县一直在这里为你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