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的石林

□王敦贤

先是地名吸引了我——唱歌。用动态的词作地名实在少见，何况如此曼妙。这地名如何得来的呢？怀揣着好奇心，我专程去了趟通江，在县城稍事停留便直奔唱歌乡而去。

出县城东行，约四公里，溯宕水，经毛浴古镇，过圆池河上行，人烟渐渐稀少，道路渐渐狭窄，空气却鲜洁起来，风物却独特起来。眼前是恣意生长的藤萝大树、野草闲花反倒独特起来，更有蛱蝶翩翩，鸟叫蝉鸣。

车，一直曲折地上行，鲜洁的空气中渐渐地有了凉意。我被告知，已到了海拔1200米的麻坝——唱歌乡的场镇了。场镇简洁干净，一条街直来直去。我迫不及待地问当地人：“这地方为何叫唱歌呢？”闻者一阵朗笑：“等你游完石林，便知道唱歌这地名的由来了。”

石林？这唱歌乡还有石林？且信且疑，便随着一行人走去。

沿公路前行一里许，岔进了一条林中小径，已到石林边缘了。话音甫落，我便感觉到双脚浸入了沁凉的水中，这“水”，漫过脚背，漫过脚踝，漫过膝盖，且愈来愈深，我像是一条涸泽中的鱼游进了不曾奢望过的深潭。造成这感觉的是丰厚的植被，是浓浓的绿色，是凉悠悠的空气，是林中深沉的寂静。

最先看到的是被叫做 “唐僧朝圣”的两座石峰，一峰酷肖人形，神态肃穆、虔诚，倒真有几分传说中去西天取经的唐僧形象，数米外的另一峰，高出“唐僧”一段，且宽阔厚实得多，两峰相对，这一峰显然是“圣”了。前行十数米，闻听“仙女下凡”了。仰头望去，见几座形状各异的石峰中，一峰茕然卓立，俨然一古代仕女，其“女”云髻峨峨，身材修长，体态婀娜，看那超凡绝尘的神态，被惊为天人便不足为怪了。

高高耸立在景区内的石峰有数十座之多，它们大多孤峰独立，余皆三五成群，但却互不交错，各显独特风骨。所有石峰底部全被林木笼络，而其上数米或十数米又尽都了无挂碍，骨相峥嵘。偶或，寸草不生的石壁间或那绝峰顶端，把一个个悬念置于其上。那悬念是一丛灌木或三两株古松。

把仰望的姿态变换为平视，则另是一番景象。在这被称为石林的区域内，尽都是奇石、巨石，与卓然挺立的石峰、石柱一样，同样是参差错落，形态万千。不同的是，这些奇石、巨石大多被苔藓、藤萝覆盖，本没有生命的石头，竟显得生气淋漓了。

还有如此多悬垂、交缠的古藤，如此多的珍稀树木！古藤不知其名，树，倒认识几种：红豆杉、银杏、三尖杉、巴山水青冈……尽都是些古老树种呵。正感慨这一片原始古朴的地方尚未被人惊扰，迎面却看见了人迹。不过，不是今人，而是古人。

一道条石堆砌高约丈余的寨墙赫然出现眼前，寨门两边刻有对联，联云：寨上曾纳三千将，朝内争先百万兵。原来，这里曾是一支义军的大本营。进入寨内，点将台、演兵场、烽火台均保留了当年原貌，巨石上所凿的直径两米，椭圆形的水池居然没有时光磨损的痕迹。

听介绍，白莲教的著名首领中，冉文俦、冉天元叔侄就是通江人，清嘉庆二年六月至嘉庆四年春，由他们率领的蓝号义军将大本营设于这石林境内，屯粮麻坝寨，凭险拒敌，无数壮士牺牲在此，这以后，每当三更半夜，附近村寨便可听到石林内传出的悲壮歌声，唱歌这地名，即由此得来。

我本为探询地名而来，不承想这里还有如此奇妙的一片石林，石林内竟掩藏着原始的荒美，写满岁月的苍茫，存留着悲壮的故事，缭绕着历史的烟云。

从“深潭”浮出水面，耳边一直萦绕着歌声。几百年过去了，烈士的悲歌已不可闻，我听见的是那鬼斧神工的奇峰异石吟唱的大自然的造化之歌。石林内的古藤、大树、山花、野草、苔藓吟唱的古朴原始的生态和谐之歌。这悠徐的歌声如清冽的泉流，能够流到人的心灵深处，心灵深处一些被时代蒙蔽了的美好影像便渐渐地显现出来。

通江新闻，故乡情，家乡事！不思量，自难忘，梦里不知身是客，魂牵梦萦故乡情。通江县，是陪我们行走一生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