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叶青:此时此刻此地此景

成都日报 2015-11-14 22:19 大字

本报记者 孟蔚红 /文 张小猫/供图

主持人语

在地图上找不到存在的老家,渴望去陆地生活的柬埔寨洞里萨湖人,在艰难中辗转生存的川剧火把剧团,散落在云贵偏远山村的中国最后的小脚女人……在这里,你会看到作为摄影师的叶青不同寻常的镜头,以及作为成都女性的叶青不同寻常的文艺心。

本期嘉宾   

叶青,1971年出生于四川平昌。1992年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美教系,曾从事美术教育、平面设计。2004年,和朋友前往新疆喀纳斯,被美景打动,从此爱上了摄影,认为摄影是时间的切片,很多人和物都在不断地消逝,真实的影像变得珍贵,所以,更偏爱纪实摄影。

采访手记

2015年11月10日 成都

问道于太婆:请问门道咋走?

太婆疑惑:冷冻?

是门道。

太婆恍然大悟的样子,反问:第几道门?

笑而别。看来这门道两字,于村民也是陌生。

继续在光华大道旁蔡桥村凌乱的民房间穿行。朋友小云终于凭记忆在杂如蛛网的小巷中摸出一条路来,七弯八拐之后,面前豁然开朗,现出一片树林和几畦菜地,绿油油的蔬菜地边,民房的尾巴上,两扇古色古香的黑漆大门锁住一个院落,门边一丛翠竹,青枝绿叶指向两个大字:门道。

这就是摄影师叶青的私家地盘了。

叩门而入,宽敞的院坝,是童年记忆中的院子,却又多出精美而古雅的装饰:陶瓷的花盆里养着新鲜的文竹,素朴的藤椅怀揣着鲜艳的抱枕,深灰的砖墙上挂着主人的摄影和书画作品。细密格子的竹帘半拥着古朴的木桌凳。靠墙的小花园里,柠檬树上几个果子半黄半绿,旁边十来只鸡在悠闲啄食。狗狗可能嫌我们打扰了它的清静,不满地时而吼两声,而一只黑色的小猫咪则迅速地向人示好……

虽有所耳闻,但叶青的漂亮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身材高挑长发飘飘,一开口就显出豪爽和大气。她说自己的个性特别像个男人,人家都说她长得“划得着”。这形容真是极妙。印象中个性豪迈的女子多半长得也粗犷,长成她这样的,至少也得温柔文静小鸟依人,然而她带着这样一张美人脸一颗文艺心,走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

这个不同寻常,从她的摄影作品更能体现。叶青目前正在拍“中国最后的小脚女人”,她去到云南贵州等地的偏远山村,寻访缠足妇女,深入了解跟踪这些女性的生活,拍下了很多震撼人心的画面。她们以一双小脚,走过沧桑岁月,担负起比普通人更多的生活艰辛。比如,一个88岁的婆婆拖着小脚挑满满一桶粪去灌自己的菜地,她赖以栖身的一间歪斜破房被两个儿子气派十足的院子夹在中间。又有一83岁的婆婆,背十余斤核桃来到集市出售,被司机拒载,几十里山路全靠小脚步行。叶青送她返家,车至中途,路窄无法前行,婆婆独自向更深的山里去……每个画面,都让人唏嘘感叹。

叶青的记录,朴实而震撼。她说自己拍的不是沙龙作品,讲究视觉效果的唯美。她拍的是人文,是情绪的表达,有摄影师的观点和态度。从她的作品里,我看到了深刻。那些或忧伤或麻木的眼神、孤单沧桑的背影、扭曲的小脚和精美的绣花鞋,都是一代女性无声的悲泣。门道二楼陈列着几双绣花鞋,是婆婆们从脚上脱下送给叶青的。她们正慢慢被时代遗忘的苦难,在叶青的镜头里定格。叶青这个闯入大山的美丽女子,也带给她们难得的温情。很多时候,她给她们力所能及的帮助,给一些钱,以及她们爱吃的糕点饼干什么的,在麻木困顿的生活中意外得到一个陌生人的馈赠,有婆婆忍不住放声大哭。

叶青也关注游走于乡间的川剧火把剧团。她和他们交朋友,同吃同住,得以拍下他们最真实的生活场景:在舞台幕布后出生的孩子、从台上窥探院子里寥寥无几的观众、戏妆半残带着忧伤清点几张零碎钞票、于寺庙的佛像旁共享的一顿晚饭……叶青是一个“打得粗”的女子,所以她才能真正融入她所关注的人群,拍到那么鲜活动人的画面,避免了浮光掠影。

叶青还去过柬埔寨拍摄那些古老的神庙和大树,也曾深入印度最边远的乡村拍摄当地人的生活……我相信,她热情开朗的个性和真诚的笑容是跨越种族和语言鸿沟的通行证。

故事

天马行空,拍吧,拍吧

起初

叶青开始摄影是2005年,跟搞摄影的朋友去新疆,叶青看他们长枪短炮,拍片还要用三脚架,实在有些不懂,她手里端的是刚买的第一代数码相机,按她理解,拍照不就是看到想拍的端起相机摁下快门,镜头调个远近焦就行了吗?

如此门外汉的叶青拍出来的片子居然也还是不错,可能跟她学画画有很大关系。朋友的夸奖让她信心大增,接着又拍了藏人系列、光雾山红叶等,虽从基本功来讲是不错,但她不满足。

她说,那时还完全没有主题摄影的概念,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摄影语言。有件和摄影有关的事对她影响很大。有些时候她跟随曾经得过很多奖的摄影家去拍片,发现他们拍出的照片都要经过后期加工,现场拍回来的不过是素材或毛片,所谓三分拍摄七分加工,人工的痕迹就非常重。叶青在拍摄人文题材时,很不喜欢去摆拍对象。叶青说,拍摄对象一被摆布,马上表情、身体就僵硬了,我要拍的是此时此刻此景,我要的是忽略我存在的图片。

拍得越多,见识越多,叶青越来越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了。

气氛

找到主题,表达观点,找到这个摄影方法,叶青还受到两位摄影师好友周安和李杨的影响。李杨给叶青看过美国摄影家罗伯特·弗兰克的作品。弗兰克1924年生于瑞士一个犹太人家庭,1947年移民美国,是美国摄影界及电影界的标志性人物,最著名的影集是1958年出版的《美国人》。就二十世纪50年代的摄影而言,正常曝光,背景里水平的地平线以及其他正确的“要素”选择均是不可逾越的基本理念,而弗兰克的照片常常违背这些普遍接受而又不可言喻的法则,其歪歪斜斜的背景地平线,往往无法逃脱批评家的注意。弗兰克说他的摄影理念就是“照片的色彩就是黑与白,就我而言,它们代表了希望和绝望。”

叶青看弗兰克的作品,看不懂,曝光、焦点、构图都没对,作为一个片子任何一块都不成立。李杨问,那你看了是啥感觉?颓废、荒凉、沮丧,找不到北。对呀,他就想表达这个,你读懂了。

然后还有荒木经惟的片子,很多片子单独抽离出来就是废片,但有他的观点、气氛,成为一组图片就成立了。虽然有些仍然看不懂,但其主题摄影的观念对叶青却很有影响,“所有的东西要为气氛出发,就像写文章,是用抒情的,还是朴素的,还是悲情的,语言要统一。所以,一旦确定了主题和语言,影响我气氛的很多片子都要剔出来,这样表达的内容、观点就自然出来了。”

路上

《老家》系列的完成,应该说是叶青摄影之路的一个转折点。2008年,叶青带着父亲的遗愿,回到老家四川省平昌县粉壁乡,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用镜头记录仍然在那里生活的亲人的现状和一些残存的生活痕迹。“童年老家的记忆是模糊的。老屋很破烂,一方小天井,一间猪圈一间厨房一间堂屋一间睡觉的地方……”这个有些灰色的背景,是叶青生命的底色,决定了她日后很多选择,从摄影到生活。

拍柬埔寨《吴哥》系列,很多人拍的吴哥是那么恢宏,叶青镜头下的吴哥却那么安静,沧桑,甚至落寞。拍《洞里萨湖》,只因之前在央视一个纪录片里,洞里萨湖只有短短几个镜头,但片中女子对孩子说的一句话击中了她:总有一天,我们会住到陆地上去。是怎样一个环境,让在陆地生活都成为一种奢望?于是她去了。“洞里萨湖人生活在这片茫茫的水面上,随着潮起潮落,不断变迁着家的住所。多时一年要搬家10余次。他们的家像雨中的浮叶飘来飘去。”除了贫穷就是更贫穷,除了炎热就是更炎热,这种生活让叶青至今无比痛心。

拍川剧火把剧团,朋友带叶青穿过一片废墟,经过一条铁轨,一条杂草丛生的臭水沟,走过一条带有审美感的路,来到东郊一个偏僻处,一块空地上常年有一支火把剧团演出。那天奇热,汗水在演员画了油彩的脸上横流,观众都在50岁以上,那情景让叶青生出了拍摄火把剧团的紧迫感。之后,她又找到另外几支火把剧团跟踪拍摄,至今已三年,明年开春后,她还打算进到山里,找寻那些在深山寺庙里演出的火把剧团。

她一个人沿着茶马古道,顺着怒江跋涉前行,只为寻找那里怒族、傈僳族天主教徒和基督徒。在她的镜头下,信仰的力量真实而让人震撼。

最近的一个主题是最后的小脚女人。叶青在云南,沿路打听尚在人世的小脚女人,如果走大路或只在县城,已无法拍到她们了,需要往大山深处去找。这些老人,大多生活艰辛,晚年凄凉,叶青陪她们说话陪她们落泪,偶然,也会遇到幸福完美的场景。一路的悲喜,沉淀在叶青心底,回来后,她给每一个拍摄对象都寄去了她为她们拍摄的图片,对一些老人而言,或许这是她们在世上唯一的一张留影……

“或许生命本身就无法轻盈。”问起叶青为何会对这些正在我们视野里消逝的人群感兴趣,叶青如此回答。叶青基本不拍都市文化,乡土情结在她心里很重,这情结跟她小时候和妈妈生活在农村的那几年有关,而那时的城市还是院落生活。

历险

每一个听过叶青的故事又是第一次见到叶青的人,想必都会满腹疑惑:怎么可能是她?她会扑闪扑闪大眼睛,用她那炝口的川东话回答你:没得事得。

来听她自己说说咋个没得事:

去怒江雾里村,走得饥渴难耐,敲开一户人家求水喝。开门的妇人刚一侧身,她已扑进屋子,找到水缸,咕咚咕咚牛饮,放下水瓢,一转身看到屋中娃娃在吃饭。主人随口问:吃饭没有?一起吃嘛。一声脆生生的“要得”没落地,叶青已坐在桌前狼吞虎咽起来;

在山里拍片、聊天欢喜,不知不觉间已有七八条野狗尾随,最后把她团团围起,从来不晓得怕的叶青,终于晓得怕了,最后还是一个路过的人打跑了野狗,救下了叶青;

还有一次也是在怒江,拍完片下山到公路上天都黑透了,四周阒寂无声,要离开只有步行,或者搭车,叶青实在太累,决定等车,等车的时候,她放声高唱,不是害怕,而是觉得终于可以不怕任何人笑话自己的左嗓子了。就这样几个小时后,终于来了一台车,车停在她面前,下来一人,半疑半惧地问:你干啥?叶青先不说话,打开车门,挤上车,坐定,才说了一句:搭车。叶青说车上三个男人估计都被这个深更半夜冒出来的美女吓惨了。

……

在路上的历险故事太多太多,每次听众都觉得毛骨悚然,而叶青自己都讲得欢天喜地。问她为什么不找人结伴,她说,也有一起走的,但最后都焊不起,中途返回了。问她为啥这么焊得起呢?叶青说,我功利嘛,我要拍片,我不怕死,我命贱,而且觉得问题总可以解决。

那不怕劫色吗?叶青哈哈大笑,恐怕人家还怕被我劫。

叶青在朋友圈里发微信调侃:小时候在农村里生长,拖泥带水地进城,脚底下的泥巴仿佛从来没洗干净。

一次我和老公进到一家云南的客栈,老板说:“你是野生的,你老公是家养的。”

我大笑,抖了抖脚下解放鞋上的泥,拿着相机又奔出了门。

我有个绰号叫“叶大侠”。我自认为有几分姿色,低眉垂眼,柔柔地说:“其实我还是很小女人呢。”“得了吧。”朋友硬邦邦地回应:“你不过长得划得着。”

我拿着相机在外面天马行空,五湖四海的人见了我都觉得特别有亲和力,配合我的镜头,和和气气地待我,给我水喝、给我饭吃、给我的包里硬塞着土特产……

近的地方开车,远的地方坐公交车,没公交车的地方就拦车。我拦过牛拉车、马拉车、拖拉机、火车、面包车……

我觉得上帝特别关照我,让我少有惧怕,一路前行。今天在哪吃?在哪住?能拍到我要的照片吗?管它的,只管拿着我的相机,拍吧,拍吧。

我觉得奇怪:为什么在网上、电视上、报纸上看到的坏人很多?而我走乡串户、天南海北地行走,遇到的尽是好人呢?

想了想:原来是物以类聚。

我也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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