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摊上走出非遗传承人
杨同喜是陕西省唯一一个游戏类非遗项目——“古典益智玩具九连环制作技艺”传人本报记者 李宗华摄扫码看视频最大的九连环有半人高各式各样的九连环拼拆鲁班锁杨同喜精通各种解环游戏这次采访,与“嬉”和“忆”有关。
先卖个“关子”。
假如让你回忆一下童年的游戏和玩具,你会想起来哪些?小子们多会回答弹弓、铁环、积木、玩具车等等;姑娘家不外乎皮筋、沙包或布娃娃……
玩具,似乎是我们每个人的童年缩影,制作玩具,则是探索和创造的萌芽。而他,则把“玩”上升成为一种境界,甚至可称之为“名满天下”。
他叫杨同喜,1963年生人。陕西省唯一一个游戏类非遗项目——“古典益智玩具九连环制作技艺”传人。你可以说他“童心未泯”,也可视他为现实版的“老顽童”。
痴迷九连环四十余载,因为玩这项传统益智游戏,他成了大师。如今他的心结,是如何将经典永流传。
一套九连环经典永流传
民间有谚:“解不开的歧中易,摘不下的九连环。”对于如今的孩子来说,九连环似乎有些陌生。采访中听完杨同喜的解惑,有必要先对九连环做一下“推广”。九连环,古称歧中易,亦称“智环”。“要说九连环的溯源,那可流传了多种版本。”杨同喜告诉记者,据资料显示,有说九连环创自于战国时期,有说源自三国诸葛亮发明。“西汉文学家司马相如之妻卓文君曾提及九连环,‘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此外,四大名著之一《红楼梦》里也有宝玉和黛玉玩九连环之描写。可见流传之久远。”金属制成9个圆环,并贯以环柄,相连成串,解开为胜。九连环之所以能从古流传至今,乃是解环时需要运用奇妙的数学理论、深邃的哲学思想和丰富的想象力。虽被称之为游戏,其中却蕴含了中华民族的大思想、大智慧。杨同喜一生都在跟这九个圆环打交道。儿时贫寒,尝尽人生百种苦,九连环赠予他童趣。成年后,品尽浮华沧桑,九连环让他时刻谨记祛骄戒满,凡事需深思。“已近花甲之年,我只想把经典流传下去。”岁月如歌,传承为愿。
传统玩具中蕴藏大思想大智慧
7月31日,古城西安闷热。杨同喜的宅第不好找,一个老旧小区,一幢不起眼的单元房。客厅里显眼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九连环,开门见“环”。“这是金属材质的,这是藤条编制的,这是竹子做的,这是木头削的。”大到半人高,小到一个手掌能藏住。杨同喜止不住一脸的笑,“看着是不是有点七十二变的意思,以前没见过吧?”一身清凉面料的对襟唐装,纽扣扣得很整齐,言语间却又十分随和,甚至有点顽皮。宽厚的写字桌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九连环,置物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鲁班锁。“鲁班锁起源于古代中国建筑的榫卯结构,也是民间广为流传的智力玩具。”说话间,杨同喜随手拿过一个拆得七零八落,“来试试,看你能不能装上?”见记者面露难色,他又三下五除二迅速还原,“无他,唯手熟尔。”杨同喜介绍,鲁班锁虽是一个小玩具,但代表了中国古代匠人的大智慧。“你别小瞧它,古代许多伟大建筑的灵感都来源于此。这种榫卯工艺不用铁钉,依旧牢固。咬合结构、易拆难装、奥妙无穷。这与九连环的奥义有异曲同工之处。”“您是从小就接触这些传统智力玩具吧?那您的童年一定丰富多彩。”记者问。“我的童年太苦了,九连环是唯一的甜。拿起它,仿佛拾昨。”忆童年,杨同喜一脸严肃。
拜师街坊老人学会制作技艺
饿肚子,贯穿着杨同喜的童年。20世纪60年代,年仅4岁的杨同喜随母亲连同兄弟姐妹从西安市搬家到宝鸡市岐山县蔡家坡镇。“我们一家6口人,全凭母亲一人挣工分养活,根本不够吃。”杨同喜至今难忘童年的艰苦。“我母亲是个要强的人,穷日子让她变得无所不会。学剃头、做裁缝,什么零活都干过,一个人管着6张嘴。”自幼聪明的杨同喜因为家境贫困,勉强读完了小学。“没啥文化,好歹扫了个盲。”三天两头挨饿的杨同喜在11岁那年,遇到了人生当中的“贵人”。“那时我住的街坊有个60多岁的老爷子,他叫邵贵德。是他教会了我玩九连环,给了我童年第一件礼物,后来他成了我师父。”虽无拜师之礼,邵贵德和杨同喜成了忘年交。“我记得他当时在一个单位食堂上班,看我可怜,老爷子偶尔会偷偷塞给我一个馒头。当时,我觉得天下最美味不过是馒头。”杨同喜的童年,从此和九连环紧紧黏合在了一起。“师父送给了我一个金属九连环,在那个缺少玩具的年代,太珍贵太稀奇了。”看似简单的九个圆环绕在一起,怎么解开让他心浮气躁。“解掉第一个环之后,第二个环是卡住的,要解开第二个环必须从第三个环入手……感觉乱如麻。”天资聪慧的他没有气馁。“整整琢磨了一天,天黑前我才将9个环全部解开,那种喜悦,那种自信,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的、。”学会了拆解,邵贵德又教他制作。“长大后我翻看了一些文献记载,九连环在古时是富贵人家的玩意儿,达官贵人们用金银等贵重金属打造,甚至是用上好的玉制作,普通人家难觅。”邵贵德祖上几代,从事的是打把式卖艺这一行当,九连环制作传承已三代。“当时材料匮乏,他就找了点铁丝教我做。现在师父早已作古,要是他能看到我现在制作的九连环,那该多好。”环视一整屋的成品,杨同喜满眼透着遗憾。
地摊上走出非遗传承人
俗话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19岁那年,杨同喜回到阔别多年的西安。“当年我干过装卸工、瓦工这类体力活,因为有点小手艺,还做过裁缝、厨师,可谓五花八门,涉足三百六十行。”1996年,杨同喜在火车上谋了一份售货员的差事。推车上的货物中,竟然就有九连环。“太熟悉了,简直爱不释手。”其他同事外行,他就在火车上推销起了九连环。
这几个小小的圆环,也套牢了杨同喜往后的目标。2005年春节,他在庙会上表演九连环时,被西安市群艺馆工作人员王智发现。2009年,杨同喜成为省级非遗传承人。这也是陕西目前非遗游戏类唯一一人。“你见过九连环怎么耍吗?你猜几步能解开?”话音未落,端坐在一张太师椅的上杨同喜已经拿起一副黄铜材质的九连环。右手握柄,左手解环。只见他手指上下翻飞,令人目不暇接。在拆装中他还加入了一些例如“釜底抽薪,以退为进,暗度陈仓,二龙戏珠”等成语来解说。当最后一个环从手柄上拿下时,他说:“一共341步。少一步不成,多一步不可。”“九连环是按照一种顺序来解的。其中一些步骤看上去雷同反复,这也可以训练人的耐心和注意力。”杨同喜说,九连环不仅是益智类玩具,更是被世界各国学者尊称为“中国难题”。西方的数学家叫它‘中国环’,认为它能锻炼逻辑思维能力,是中国国粹,而且这个游戏长期以来是数学家们用于教学和研究的课题。“现在九连环还有历史、文化、山歌和诗歌流传,它是一种国粹。”
手工制作传承艰难
九连环,像是一个局,“缠绕”着杨同喜的生活。在他的努力下,省级非遗项目九连环有了专门的传习所,但如何传承,曾让杨同喜很焦虑。“目前市面上绝大多数九连环成品都是机器流水化作业。”传统手工艺早已日渐凋零。“这个是我做过最大的九连环,1996年做的,已经用了25年了。”杨同喜推出一个带底座的钢管九连环,宽约1.7米、高1.3米,每个环的直径达到26厘米。“九连环的材质和尺寸多种多样,也因此呈现出不同的面貌。比如金属的、麻绳的、竹子的。我还做过玉石和牛皮的九连环,属于比较少见的。”“金属的容易。”杨同喜回忆起师傅教他做第一个九连环的过程,“找了一个木楔子,用细一点的铁丝在上面绕上10个圈,一定要紧,这样才够9个环。”随后把每个环剪断,一一对齐切口校正成正圆。然后再制作9个杆,长度要统一。一个杆扣一个环形成一个“P”形,然后依次套进后一个环内,最上面的约束杆用金属弯成一个狭长的椭圆形,将每个环套到上面,9个杆下面分别再坠物固定,就算制作完成。竹制的九连环需要把竹子劈成篾丝层层绕形成环,约束杆的弯度可以火烤也可以分层劈出层面。固定的坠物将方形竹块打磨成圆球;麻绳九连环要学会拧绳子,油浸之后再用铁板加热,然后阴干定型。最难的其实是玉石九连环,“以前都要用工具自己切割打磨,相对难度更大。”杨同喜的传习所这两年接待过几批慕名而来的人,“学习拆解者多,愿学制作的人凤毛麟角。”焦虑过后,杨同喜如今接受了现实。“只要大家在玩九连环,就算传承。”在他看来,拆解之法属于非遗,而九连环实物则属于非遗道具,“制作工艺需要传承,拆装之妙更需要传承。”把玩间,杨同喜喃喃自语:“大浪淘沙,愿经典永存。”文/图本报记者李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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