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在春天的土地上 孙虎林/文
一冬无雪，土地焦渴得冒烟。立春后的空气里却洋溢着丝丝湿意。这不，几场雨雪下来，天也分明有了些许朗润。清早推窗一看，啊，又一场春雪飒然而至。已是正月了，这场雪分明沾了几许喜气，大片大片的雪花如万千玉色蝴蝶舞动在窗外的世界，又似无数小精灵喧闹着降临人间。喜不自禁中，我撑着一把墨绿色大伞走向这春雪装扮的世界。
立春了，地气回暖，雪花未及触摸大地便悄然融化，氤氲成一片水汽弥漫在天地间。这时，我猛然间想起，城市这冰凉的水泥地面太过绝情，它不会接纳这娇柔的春雪。于是，我下了渭河堤，走近河滩这片原生态的杂树林。果然，在这覆盖着蓑草的林际小路上，分明已经敷上了一层薄雪。雪不厚，但洁白得耀眼。雪花纷纷扬扬，惬意地依偎在褐黄色的土地上。这一刻，她晶莹的生命得到了延续。大地张开宽厚的怀抱容纳了她，雪花是该感谢这片多情的土地。
雪花翩跹中，我轻快地踩在春天的土地上。不知不觉中，我已来到一处松软的沙土地。这片地有明显的开垦痕迹，一垄一畦，犁沟清晰，这是那些闲不住的老人在河滩开垦的菜地。，走在薄雪掩盖的绵软深厚的沙土地上，脚一下子陷进去许多。这一刻，我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我情愿沦陷，沦陷在这春天土地酥软多情的温柔里。薄雪使世界变得单纯无比。白的是雪，黑的是土。这黑白二原色素朴到了极致。近处的一簇女贞是浓墨，稍远处几株落光了叶子的柳树是淡墨，而风中拂动的柳条儿似乎长在了天地深处，是陪衬也是点缀。远处，落在河滩的雪花慢慢堆积起来，迷蒙旷远，一带宋人山水小品的率性渲染。我愉快地将它摄进镜头，心中暗自得意。这是我的创作，但还得感谢这纯美的大自然，是她给我提供了难得的范本。
雪花舞动到午后就偃旗息鼓了。看看窗外，远处河堤背阴处的雪已消融殆尽。我不觉有些失望，有些惋惜，为春雪这如此短促的生命。但空气却变得格外清新，寒冽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潮润。于是，今天一大早，我又来到这片林子，这片春雪消融后的林子。
林间小径上早已有了晨练者踩出的清晰脚印。但我庆幸靠近林子的边缘部分仍了无痕迹，清新爽润。往日里尘土飞扬的土路这时显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让我不觉想起宋词名句，“芳径，芹泥雨润。”是啊，未曾想到这尘土的另一种形态竟如此洁净，如此沁人心脾。土生万物，只有土地，也只有土地，才能养育万物，它卑微而又清贵。而雪花，则是开在尘世间的清雅空灵的花朵。心如尘土，就是对土地的无限敬畏。
我走在这自然芳洁的土地上，触目可及的是小径两边娟然如拭的林子。这片静立无语的春树沉默中蓄势待发，要不了多久，春风劲吹中，无数枝头便会如爆竹一般炸开数不胜数的绿色蓓蕾。这时，树林深处鸟鸣啁啾。蓦地，一群鸟儿飞出林子，如无数花朵翩然而至。很快，它们掠过我头顶的天空，消失在了广漠的云天深处。俯视脚下，小径上已萌生出茸茸绿意。而疏朗幽静的林间，也已沁出一片片鲜嫩的草芽。此刻，绿色正在潜滋暗长中洇染大地。事实上，这顽强的小草，即使在寒凝大地的时节，也未停止过生长。是这孕育万物的土地给了她无限的生机。而背阴处的残雪星星点点，恰似春天女神滋润土地的脂粉。人说雪是雨的精魂，有了雨雪的润泽，才有了芳草无垠的沃野。行文至此，我真羡慕这些野外的小草、大树，也只有它们才能和土地真真切切地亲密接触。
如今，都市的柏油路太过坚硬，已踩不出坚实的足迹。而置身水泥路边的行道树则灰头土脑，艰于呼吸。这硬化的路面阻碍了大树的顺畅生长，这悬浮的尘埃脏污了大树小草的颜面。而我们这些置身高楼，悬在半空生活的都市人是那么可怜。由于接不上地气，身子日渐娇贵起来。也因此，每每患上千奇百怪的疾病。这时候，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则不啻为一种奢望。
正月初五那一天，我和妻子蹲在四姐家松软的麦地里，用铲子铲下一棵棵叶子虽小但碧绿可爱的菠菜，心里一阵高兴。近旁的承包地里长着四姐家栽的上百棵雪松，它们高大葳蕤，生机盎然。姐夫是搞绿化的，这是他精心培育的苗木。四姐脸色红润，身体健康，两口子喜爱土地，离不开土地，怕也是沾了这土地的光。按说她也有能力在县城买房居住，但她不愿意，她说还是走在田野心里踏实。
是的，走在春天的土地上，确实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享受。
（作者简介：孙虎林，岐山县凤鸣镇人，陕西师范大学毕业，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青春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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