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书房
渐入老境,才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一间心满意足的书房。坐在案桌前,环顾四周,摆放在书柜里的经典作品仿佛在凝视着我。我抬起自以为高贵的头颅,对望着沾满了我的指印,或者被我多次眉批过的世界文学经典,心里五味杂陈。也许,我什么都不是,但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从十二三岁开始读小说,读了半个世纪,而且还将继续读下去。活到了这般年纪,我才彻悟:留在自己身边的,静卧在自己心中的,只有文字,因为文字有不朽的灵魂。什么金钱、权力、美色都极其脆弱,过眼烟云,稍纵即逝。而好的文字,好的文学作品可以世世代代流传下去,抚慰人的灵魂,文字如青山不老。坐在自己的书房中,我犹如坐在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契诃夫、卡夫卡、福克纳、卡尔维诺们中间,我谦恭地聆听他们的教诲,用一颗赤诚的心面对文学,坐在自己的书房中,我仿佛能看见曹雪芹、蒲松龄们严峻的面庞,对文字一点儿不敢轻狂。
从年轻的时候,我就爱书如命,渴望有自己的一间书房,渴望坐在堆满书籍的房间里写作,然而,那只是奢望。改革开放以后,陕西省吃俭用,买了一些书。那时候,家里只有两间土厦房,一间做灶房,一间是四口人睡觉的地方。一间厦房只有七八平方米,盘一张炕,支一张木柜,房间里的空间只有巴掌大,根本没有支书架子的地方,连我写作也是趴在土炕上。买来的书只能和旧衣服一起蜗居在筐子里。
1988年,我进西安城的时候,只带了一纸箱书,一纸箱旧衣服。那一纸箱书跟着我这个穷读书人受委屈了,受大苦了。因为省作家协会没有给我提供住宿的地方,今天晚上,我抱着一箱书一箱衣服睡在这个编辑的办公室;明天晚上,又抱着那箱书那箱衣服,借住在那个作家的办公室。一直到 1996年,我的爱人孩子进城了,我才在省作协后院里得到了两间平房。虽然,有了一张可以写作的案桌,我的书还是没有地方搁置,只好让它们十分尴尬地躺在睡觉的木板床下面。
几十年来,我背着一个包儿,走南闯北,“打游击”写作。陕北的窑洞里,留着我的笔迹;秦岭腹地,有我塑造的人物;关中平原的岐山、凤翔、扶风、眉县……好几个县的县城、农村、机关单位、学校,乃至朋友的家中都是我曾经奋笔疾书的地方——我的书房到处都有,到处都没有。天地为纸,心灵为笔,一吐为快,我那近千万字的小说、散文大都是这种境况下写出来的。
显然,这间书房来得太晚了,但终究是属于自己的,自己的心灵可以在自己的书房里自在地驰骋。想写,想读,想唱,想喊,想吟,全由自己。回顾自己大半生,有诸多的毛病,令朋友赞赏的是,活出了自己,活得有骨气。尽管文坛圈子很多,我从不属于哪个圈子,只是埋头写自己该写的文章,只是安安静静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有人用四个字概括我的做派——特立独行。这种说法一点儿也不过分。
既然有了自己的书房,就该有个名字吧,许多文人、艺术家都给自己的书房取了雅号,我想了几天,也想不出合适的名字来。不是说,没有名字的孩子就是大家的孩子。自己的书房终归是自己的,就取名“自己”吧,仔细一想,自己是不能作名词用的,干脆就叫“无名”吧。几十年间,我写了那么多书,也没写出个名堂来,也许,“无名”最贴切;尽管,“无名”也不是名词,权当名词用。已经渐入老境了,任何事,都不必太计较,只要活出自己来,便可自慰了,何况一间书房的名字,还琢磨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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