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地(节选)

青岛早报 2018-12-17 06:31 大字

十里八疃的人都说,我们村是块宝地。

村庄坐落在一片大平原上,周围有田地上千亩,人们都说老祖宗会选地方,方圆几十里之内,只有我们村庄坐在福窝子里。出村往东去三里地就是丘陵地,那里的庄稼不耐旱,一到雨水缺的日子,简直颗粒不收。我们村的土地正好在岭地边缘。出村往西,有三四里地的洼地,大片土质肥沃水充脉足的农田,总是绿油油黄灿灿。到了雨季洼地也不涝,因为再往西地势更低,而且有一条河,水下了河流走了。河对岸的村庄韩家洼却很惨,一到夏天就被水围困着,满村人出不了村,若有个急事非出村不可,就得用摆渡船,乘一个简陋的木棍捆扎的筏子出村,这是我们北方罕见的一景。这个村的庄稼夏天多浸泡在雨水里,常常连把苗柴都剩不下。那些岭地上、洼地里村庄的人们,一到饥荒之年就逃荒去东北讨生计,也有一抹脸成了叫花子的,在方圆三十里来回“扫荡”门户,那时候,我们村是叫花子最愿意去的地方,宝地,富裕,村里的人也厚道,家家不给叫花子闭门羹。大姑娘们都纷纷外嫁逃离这样的穷村庄,这些村的男青年就倒霉了,外村的姑娘八抬大轿也抬不来,本村的又都流失了,很多青年人打了光棍,或者离宗背祖,到别的村当上门女婿。

我们这个相对富庶的村庄名叫诸葛村,都说祖先太精明,外号原来是叫小诸葛的,村庄由此而得名。

诸葛村位于镇东南十里外,处于三个乡镇的交界点。村上原本住着张姓人家,被称为“一姓庄”,但是富庶的村庄也有自己的烦恼,姑娘们不愿意外嫁,那不缺儿子的人家也招赘外村外姓入赘,于是村庄人口越来越多,慢慢地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等外姓也都有了,但是诸葛村仍旧严格着张家宗谱里的辈分。

这个村庄本就是一块宝地,而宝地的“眼”在村西,是宝中之宝。村西曾经是祖先的坟茔,听老人们说,原先曾经坟茔成片,是祖宗几代人的埋骨之地,最高的坟茔已经筑得高大如同瓦屋一样雄阔,坟茔周围是森森的高大松柏。解放后,那些坟茔全部铲平了,栽上了几百棵白杨树,但是村民仍习惯叫它“西老茔”。

我进入诸葛村的生活时,那些白杨树已经高大粗壮到大人一搂都搂不过来。我家的菜园就在西老茔北侧,母亲常常带着幼年的我到菜园里是打理菜蔬,所以,我对那片白杨林很熟悉很亲切。

西老茔有很多与宝地相称的传说:晚上,在雪亮的月光下,能看见一头小黑驴拉着台小磨,在磨金豆子,一般人是看不见的,只有特别有福的人才能看见,那金豆子还会滚到有福的人脚下;又说那里有一只神通的老母鸡带着群雏鸡,经常在寒冬腊月出来觅食,南场里一个小脚的妇人还曾捉到过一只。那妇人当时很年轻,自家一只鸡不见了,婆婆让她去找。她找来找去,就找进了老茔,见一只老母鸡带着群毛茸茸、看上去出壳不久的小鸡在刨食。这是寒冬天气,西北风呼呼地刮得坟头草不停摇摆倒伏,树的干槐豆哗哗啦啦,树枝发出欧欧的怪叫声,妇人不禁打了寒噤,那小鸡们难道不怕冷?我若回去说给婆婆听,她肯定不信,不如我捉一只回去给她看看,这真是奇事。想到这里,就去捉小鸡,谁知母鸡带着它们跑开了。鸡在前跑,她在后追,她是个小脚跑不快,总是差半步,怎么办?干脆趴下压吧。她这一趴正压住了一只小鸡,小鸡经她一压,快断气了。她想坏了,真是作孽,于是回家悄悄拿个瓢将小鸡罩住,放在热炕头上,等它醒了好送还人家。然后,她跟婆婆说看见鸡雏的事,婆婆撇嘴,说她撒谎。我知你不能信,还扑回一只罩在炕头上,你看。妇人说着拿开瓢,你猜怎样,瓢里哪有鸡,分明放着一只金灿灿的元宝。南场那家人因此过上了好日子,大家都说那媳妇有福气,福气就是一只金元宝那样大小,若不然,肯定能捉住老母鸡。

童年时听了这个故事,我曾无数次到长满白杨树的西老茔地盘上盘旋,但一直没有碰见老母鸡带领的宝鸡,有一次看见一群鸡,就兴奋起来,扯根藤条狂追,一直追进村里,那鸡的主人老凌家看见了,冲我喊“撵俺家鸡干啥! ”我只好悻悻离去。大约我不是那个有福之人。

西老茔对我来说也算是块宝地,母亲在我家的那一块小菜园打垄、栽菜、捉虫、摘豆角,触景生情讲些传说,我听一会儿就自己去白杨林里玩耍。春天的时候,白杨树下的茅草丛里长出好些茅针,尖尖的一个红芽,轻轻拔出来,剖开外皮,里面是茅草花的嫩胚,绵软甜糯,我不停地拔出茅针,吃了那么多。那时候是七十年代末,我们的食物还很匮乏,吃一顿茅针也觉得是无比的美味。西老茔的白杨林里还有紫花地丁、野茄子,大猫耳朵、碗儿花等漂亮的野花,夏季也能找到瓜蒌和龙葵。我小小的心里,只装着西老茔的那些美丽的故事,却未曾有过坟茔的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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