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寺沟长大 （组诗）◎王宝存
◎王宝存
寺沟
其实，我心里明白
那个叫寺沟的村庄，一直在默默守望
我的背影，守望流浪途中
我的每一个脚印
这些事情从我出门的那一刻开始
一个村庄，加上两道目光
我的心，注定被另一颗心收藏
这个季节不是春天
阳光用尽全身的力量
也未能抵挡世事的苍凉
大山、河流，以及别的地方
在我的内心风尘仆仆
多少年，我在不同的路途奔走
一直走不出我故乡的高度
那些与生俱来的牵挂和思念
拧成绳，牢牢地拴住我
让我无法逃脱，也不能逃脱
夕阳被炊烟送落
我屏住呼吸，举目回望
推开所有的山脉，把河流铺在脚下
我要用母亲递给我的生命
报答这块地方
寺沟的路
村前是宝平公路
一头通往宝鸡，另一头通向平凉
村后的路没有名
连接水井、磨坊、田地、祖坟
还有一条，径直通到庄神庙门
所有的路是宁静的 ,一只麻雀的叫声
也会让过路的人把耳朵竖起来
大哥在太阳升起之前走向田野
他步履轻捷，不是怕惊动路边的虫子
而是不想打扰露珠的梦
他喜欢这些，这是他的朋友
田野里所有的生命都是他的朋友
和大哥一起赶路的还有几个孩子
他们背着比脊梁骨还重的书包
朝学校走去。他们似乎很累
但他们没有忘记父母
和老师刻骨铭心的教诲
书包重了，长大才有轻松饭吃
金陵河
寂寞制造喧嚣
金陵河穿过我的寺沟，顺流而下
河里没水，石头坐在一起
天天开会
河岸比河床辽阔，树木比花朵神气
撑起云朵的，也撑起了烈日和灰尘
蜂蝶无事，把时光拴在翅膀上
尽情煽动。一潭残水
被一窝野草拦住，尽说甜蜜
偶尔，有孩子们从草尖上跑来
心，同河床一起呼吸
隐约有机器声传来
附近的工业园里，烟筒挺着黑烟
风，像一群受到惊吓的兔子
刚跑几步，就绊倒在地
老屋
半山上围着一个院子
瓦房上长着蒿草，窑洞里堆着农具
脱皮的烟筒抱着土墙不放
母亲烧炕，烟不听使唤
硬是从裂开的墙缝挤出
一只麻雀在墙头跳来跳去
他守着屋檐下的窝
屋檐塌陷了，而它
还没有离去的意思
太阳转了一圈才照到这里
老屋抓住这短暂的时光
晾晒身子，也晾晒心事
大哥告诉我，土地被工业园占了
咱们要住楼房
明年开春，这屋子要被拆去
这秘密一家人都知道
只有麻雀还不晓得
我的麦子
这种心情是其他季节不会有的
就在我的身边，麦子纷纷围过来
从一点到一片，再到无边无际
它们越长越高，渐渐有了一些见识
不仅站得非常整齐
还很有礼貌地向过路人招手致意
它们的高大和健康
使我感到了自己的富有
尽早地把心放进肚里
等待着另一个季节的到来
或许，从那时起，我自己
将会被染成另一种颜色
从绿到黄，我的麦子将芬芳传播
将幸福传播，让每一个离家外出的人
提前回归
此时，我唯一要做的就是
在麦子拔骨的声中拔草、修路、盘场
并准备镰刀、草帽、铁叉、木锨和扫帚
以主人的身份，迎接
麦子来到我家
王宝存：金台区寺沟村人。陕
西作协会员，宝鸡作协副秘书长。媒
体记者。获“全国鲁黎诗歌奖”“秦
岭文学奖”“宝鸡三年文艺创作成果
奖”，著有诗集《用心倾诉》《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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