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叹栖息灵魂的《柳荫山房诗草》
王盛华
在长安灞桥古色古香的一个小阁楼里,当路毓贤先生将厚厚的一本大书《柳荫山房诗草》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正是己丑年的冬末。凭窗而视,昔日折柳昔别的霸陵古道上,没有漫天的风雪,也没有飞舞的柳絮,唯有灞河边一点隐隐约约的绿色,连同桌上那本《诗草》,悄悄地滋润进了我的心田。回眸阁楼,茶香融融,青烟袅袅,坐在藤椅上的路毓贤先生如钟如佛,双目微闭,早已心虑皆空,神游在了缪斯的王国之中。赏景读人,我不由在想,古人云:修身立言。这对隐于市井中的路毓贤先生来说,无疑是一种诗书自娱、超然物外的人生方式。
果然,归来不久,腊尽春回的除夕夜,我便接到路君用手机发来的一首七律,诗未读完,我便拍案叫绝,请妻炒莱,呼儿沽酒。妻手忙脚乱,大惑不解。随之我便朗声吟道:星移斗转又新春,回首流年半苦辛。世事多艰情未了,人生难得梦成真。举杯对月怀良友,赏竹观梅忆故人。佳节稍闲编短信,拙诗一首代佳醇。难道对好诗我不配喝好酒!妻笑说,你可别得意忘形,我可不是为你,是为刚才路先生那一首诗。当即抱瓮而出,让我痛饮了三大杯。
从这一刻起,我就沉浸在路毓贤先生营造的氛围中,半醉半醒,三叹而读完了这本难得一见的好诗集。
一叹诗人深厚的文化修养和人文素质。当今诗坛,无论是古体诗或新诗,写诗的比读诗的人多,早已是不争的事实。殊不知诗乃天地间之性灵,文艺殿堂之精华,上自屈原、曹植,下至李白、苏轼诸贤,哪一个不学富五车,才贯北斗,对社会充满了人文关怀。路毓贤先生不仅是一个著名的书法家,更是一个于文史造诣颇深,学问渊博,知识全面的儒雅学者。在《诗草》咏史的篇章里,不论从《大散关》《题汉十六字砖》,到《说经台远眺》,再及《临江仙·题画》,我们都可以看出,路君除具备了一定的诗人天赋外,而且对三秦大地,甚或西部的人文地理,历史掌故,风情礼义,宗教信仰等诸多方面都有着深入的研究和认知。因而从东到西,从南达北,凡是映照过文明进程的折射点,抑或在历史转折关头起过一定作用的历史遗存,几乎都留下了他为之抒写的篇章。如写地域文化的《仙游寺》《九成宫》《敦煌千佛洞》;写历史伟人的《谒黄帝陵》《谒仓颉庙》《周公庙》《五丈原》;悼古战场的《大散关》《登嘉峪关城楼》《忆古潼关示儿》等。在这里,面对风起云涌的昨天,诗人没有简单地就事论事,人云亦云,而是高昂头颅,时出新意,较强地展示了自己的艺术才能和分辨力。如歌咏周公“灭商伐纣功勋著,摄政扶危礼乐明”;缅怀鞠躬尽瘁的诸葛孔明“报国一生只义胆,出师二表见衷肠”,寥寥数语,就把历史人物的功勋尽囊其中。在《忆古潼关示儿》中诗人还曾这样写道“修文牛放桃林野,偃武马归西岳阳”,巧妙在借用“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典故的同时,进而对和平生活寄予了美好的期望,使整首诗的立意更加突出。再者,便是诗人咏史时对传统文化的吸收力和具有哲理性的思辨能力。他在《游惠州西湖孤山拜苏公子瞻纪念馆》哀叹苏轼遭谪的不幸遭遇中写到“莫道良臣多被谪,却留美誉世相传”,既鞭挞了统治者的忠奸不分,又辩证地指明被谪者却因此而青史留名;而《拜将台》一诗,则对“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为汉家打下半壁江山,“立功于楚垓”而惨遭杀害的韩信寄予了无限的同情,进而纵观历史,又沉痛地指出:“凡尘应识透,红极迅为灰”。《登虎丘》更是直抒胸臆,“千人石上闻腥雨,敢笑夫差枉作侯”,对残害忠良的吴王夫差既充满愤慨,又对其亡国带来的万民涂炭表达了深切的人文关怀。故此读路君的诗,感觉他不仅具有诗人应有的学识和修养,更在于他治学严谨和不吐不快“斗酒诗百篇”的豪情。因而,无论他咏史、咏物,抒事、抒情都显得游刃有余,仪态万方,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感染力。
再叹诗人抒景状物,颇具个性的艺术特色。从《诗草》所收录的193首诗,23首词来看,绝大部分以诗人游踪所及,记游和赏物为主,也就是说是诗人的“随物附形”。而记游和赏物,得首先决定记者和赏者必须学养兼备,其次还得是一个思想者,一个率性而为的人。不然,眼前的山川景物、自然风光就无物可赏,无游可记。因为诗歌本身是一种“情动于中而形于言”高雅的艺术载体,它不像小说、戏剧通过人物的塑造来反映现实生活,打动人的心灵。故而“率性而为”的个性特色,“有的放矢”的抒景壮物,便成为有作为的诗人的重要命题。路君毓贤在《嘉陵江源头》写道:“喜登秦岭觅江源,远眺群峰翠浪翻。碧树荫中无俗鸟,幽岩险处有仙猿。山深自觉林常静,溪浅方知水爱喧。卧石仰观天色湛,白云笑我落尘樊。”这是多么“率性而为”的直抒胸臆呀!“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是一种直抒,表白的是诗人李白有“用”而“必”,乐观向上的人生价值;“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也是一种直抒,表达的是词人苏轼“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气度和豪迈。而路君毓贤的“卧石仰观天色湛,白云笑我落尘樊。”则是一种率性,展示的是诗人对融入美好河山的神往,对尘世无奈的抗争,更是对理想世界“碧树荫中无俗鸟”的渴望。《游宝鸡吴岳》还曾写道:“径旁怪石怡心趣,林里幽禽悦耳鸣。树挂枯藤通篆意,泉流深涧化琴声。”在诗人看来,天地之间人虽是万物之灵,但山溪、白云、怪石、飞禽、枯藤、碧树都是有生命通人性的,甚或是有个性的。怪石可以怡心,幽禽可以悦耳,泉则化琴,藤则化意。诗人把这些原本无生命的物质都赋予了极强的个性色彩,诗化成了含有灵光的生命载体,实则表述的是对大自然的敬重,对万里河山的情之所钟,是广施于人类万物的博大之爱。再如“石含真趣发幽思,虽不能言却入诗”,“白云深处藏茅舍,红叶枝头有鸟鸣”等,就不仅仅是诗,而是范宽的一幅幅山水画了。真可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若闻浪喧,若听鸟鸣,直入“忘我之境”了。
三叹路君的虚怀若谷、气节操守。“诗言志”,历来是诗人遵循的一条最高创作原则,路毓贤先生自不例外,他在《后记》中曾写道:“这本诗草的作品全是以游记抒怀,赏物自遗为主。”抒怀、自遣当然是“言志”,只是诗人没有明说而巳。如果认真读完这本《诗草》,不难发现在相当一部分篇目中,诗人明则在记游、在写景,实则却是借历史人文,山川景物在表述个人的心志和爱好,借以转达他对传统文化的敬畏和呵护,讴歌改革开放带来的民族生机和强盛。“边烽勿再狼烟起,尔辈还须更自强”,这是他以古潼关战场为题自励且警示后人“落后了就要挨打”,当奋发自立,才能免战火侵袭;“持节扬清气,读书祛浊心。风云随变幻,操志不浮沉。”这是路毓贤先生人格独立,不随波逐流,做人做学问始终信奉的处世准则。正是基于此,在急功近利的当今,路毓贤先生始终低调做人,不事张扬,只知默默在纸上耕田,从不愿逢场作戏;“浮岚出岫皆成画,飞瀑垂簾尽入诗。”这是他陶冶情操,寄兴山水,足迹遍布三秦磨炼自己笔墨时,从心底发出的慷慨;“砖铭行笔朴,劲健古风存”,“文出玄成增丽藻,字为渤海显清遒”,是他对汉十六字砖,九成宫醴泉铭碑等传统文化的高度礼赞和膜拜,也是他作为一个书法家志向的表白和宣泄。因为他从不愿照本宣科,把唐诗宋词拿来依样画葫芦。而是文则己出,字则我形,锦绣满纸,驰骋西东。当然,诗人也不是仅仅只活在历史中,一个劲地只会发思古之幽情,而对改革开放的太平盛世无动于衷。《诗草》的诗作起自1983年,结稿于2009年,时间跨度近三十年。这期间,正是中华民族由弱到强,由贫困到富裕,自立于世界之林,励精图治的三十年。对此,“田间信步随心走,衣袖俄然也带香”,面对充满勃勃生机的振兴伟业,诗人的高昂之情,自然溢于言表。“门前玉米堆成堆,屋后高粱长过墙”,既是农村现实的写照,也是对落实生产责任制、减免农业税等党的一系列富民政策的充分肯定。“诗家语妙常呼酒,墨客情浓忘品茶。御宴宫中相痛饮,紫云楼下醉江花。”则是诗人作为省文史馆馆员,参加长安雅集时,面对“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丽日丽情丽景,绘声绘色地写出了当时的盛世盛事盛会,赞叹的是炎黄子孙自豪的欣喜之心,歌颂的是民族复兴带来的国泰民安。
无需赘言,《诗草》确是当代人以近体平水韵诗中,恪守格律的佼佼者。它集记游、赏物、抒怀为一体,怀古、咏史、题赠为一炉。品之可以当酒,诵之可以当茶,歌的是山川之美,抒的是人生真情。既能使人性情升华,又能从中得到不少教益。因而我就有了以上一叹二叹和三叹,只是叹犹未了,尚感其中似乎还缺了点什么。这就是整部《诗草》中,我所看到的只是褒扬山川之美,景色秀丽,乐事赏心,而看不到对贪赃腐败、道德沦丧、环境污染的鞭挞。也就是说缺少了关注民生,直视现实,抨击种种弊端的犀利之作。就这一点,我和路毓贤先生交谈过,他总是谦虚地说自己天资愚钝,不愿涉足政治中的是是非非,用一颗宽容的心看待社会,用一双善良的眼睛观察周围的事情,对物欲横流的浮躁风气、对唯利是图的丑恶现象,懒得目及而有意避之,从《题山樵图》:“仙人不管凡尘事,一曲樵歌入翠微”之句,就不难看出他正是在追仿超然物外、大隐于市的高士风度。这当然也可以,历史上的李贺等不亦如此吗?但我却认为,世上万事万物有阳也有阴,李白有“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也有“荒城虚照碧山月,古木尽入苍梧云”。我相信路君会随着时代的变迁,学养的高深,视野的广大,写出更高境界具有醒世和警世作用的大作则完全是力所能及的。此非妄言,来日将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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