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婆读书助乡邻
宝鸡 王英辉
打记事起,就看到五婆坐在西厦房土炕上的方桌旁,戴一副明光闪闪的老花镜,捧着厚厚的一本本书在读。作为大妯娌,祖母满眼的钦佩与羡慕,一边忙着手里的针线活,一边欢喜地啧啧感叹:咱家老五可是书文人哩!
的确,在鲜有识文断字的农村人中,五婆能读书绝对是少有的现象。她那笨重的老式大红木柜上,总是摞着各种各样的书,有从娘家带来的中学课本与五角号码字典,也有嫁到我们王家后,在铁路上当工人的五爷陆续买给她的《红楼梦》《七侠五义》《红岩》等文学书籍。我曾经不解地问五婆:“你都老了还看书干啥,考大学人家又不收你了!”她笑得眼角都溢出了泪水:“傻蛋,考啥大学哩?婆看书,是为了把原来的东西牢牢记住,不然时间长了都忘光了!”
常常会在吃饭的时候,看到有人捏着几张纸来找五婆,有的眉开眼笑,有的泪水涟涟。这些人大多是娘家离得远的,隔三差五就要写个家书问问情况,报报平安,说说委屈,谈谈心事。放下饭碗,倾听来人絮絮叨叨的陈述后,五婆便捉起柜盖上的圆珠笔,刷刷写起来,从不迟疑或停顿,大约是平日里这样的事太多,习惯成了自然,五婆一会会就能写好,接着又一字一句念给来人听,并一再叮咛:“你看还有啥没写到?”
在我的记忆里,来的最多的就是彩凤姨,这个被发发叔从甘肃领回来的媳妇,在这边举目无亲,发发叔又是全村出了名的赌徒,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耍钱输了就会打彩凤姨出气,彩凤姨挨了打就哭哭啼啼来找五婆:“好我的五姨哇,你麻利给我娘家兄弟写信把我接回去,挨刀子的昨晚又打我哩!”五婆这时绝不动笔,慈爱地安慰着受了委屈的晚辈:“甭说气话了,你兄弟连个媳妇都没讨下,你爹你娘那么大年纪了,操心这个挂念那个,你还让他们活不活了!”等着彩凤姨抽抽搭搭止住了声,五婆便从桌子上找来一本书塞给她,同时交代:“这是我娘家哥的书,他和我侄儿栽了三亩多桃树,现在生活宽展得很,你回去让发发好好看看这果木栽植的书,再要胡逞阔,我就给大队写材料收拾他呀!”
光棍玉田叔在北坡塬上承包了外村一块空地,种了一大片树苗,与人谈好租赁价格与经营年限后,便觉得高枕无忧了,到处吹嘘那块地是他的,若干年后他伐树盖楼房呀,卖树赚钱呀,拿树换媳妇呀,这时五婆叫他到屋里询问:“地是你的?承包合同拿出来我看看!”玉田叔一下子傻眼了!原来五婆了解到那块地的主人很难缠,往往是说一套做一套,有利益了就翻脸,办事从来不靠谱,就凭一张嘴瞎咧咧。五婆严肃地告诫他:“玉田,我给你拟个协议,双方签字,产生法律效力了就不怕他日后赖账了!”后来果然遇到了麻烦,对方的三个儿子看到参天大树有市场了,就先后来找二叔理论,多亏当时五婆起草的协议,白纸黑字红手印,手续在,对方看后只得灰溜溜离开了。
受五婆管教,四个儿女个个靠读书在城里安了家,分别在铁路、水利、城建、邮电部门工作,远在新疆的红兵爸也在几年前把五婆接到喀什安度晚年。我姐出嫁时,父亲收到一张汇款单,附言处,有七十多岁的五婆手迹:“民儿:孩子成家是大事,奈何路远不能回,一点心意祝福娃,向弟妹们也问好!五妈。”看着这熟悉老道的字体,读着这畅达温热的话语,眼前不由浮现出当年的一幅幅图景:坐在炕头捧读书本的五婆;趴在桌前为乡亲们写家书的五婆;站在地头给大家伙读报纸的五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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