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白茨水:王维笔下的居延置
王文元
大地的秘密往往隐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景泰白茨水,这个荒野小村及其周边,曾在大汉王朝的征战史上留下了辉煌的一笔,曾是盛唐诗人王维路过的地方。
一个春日,我们来到大漠戈壁中的村庄——白茨水,探访隐藏在大地之下的风云往事。
大漠荒村白茨水
白茨水是个荒凉的小村,距景泰县城30多公里。出景泰县城,沿着通往景泰龟城的路前行,走不了多远有个十字路口。顺路前行,直奔白茨水。
很快,一座大山出现在视野中,公路向右拐了一个弯,路边一座石灰厂喷发着黑烟白雾,如同潜伏在大漠中的怪兽一般。左前方山谷中一座烽火台隐约可见。“看见烽火台就好办了!”这意味着我们走到了长城边。很快,就到了寺滩乡政府旧址。景泰的朋友曾说,在这里一定要问路。过了寺滩乡政府旧址,就算是进入了大戈壁,虽有村庄,但行人寥寥,问路不易,颇有点“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意味。
路边的乡亲们说,从旧乡政府到白茨水还有近7公里的路程。离开乡政府旧址,沿公路前行,一条大砂河横在我们面前。正好来了一位骑摩托车的村民,是白茨水诊所的俞大夫,热情地指了路。俞大夫说,白茨水附近并没有古城遗址,而在距离白茨水十公里远的双井(属古浪)却有一个古城。
沿砂河直上,一路上烽火台和城堡遗址不时走入我们视野。穿过一片馒头山后,河谷中出现一个村落。村子前面是一条宽阔的砂河,后面则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在村前的砂河中,一池碧水在中午的阳光下反射着粼粼波光。这里就是居延置吗?一个见证了霍去病大军远征的地方?一个目睹了王维吟诵“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地方?
“居延”的重重迷雾
沿路下山,来到那一池碧水前,停住脚步。这是个非常小的涝坝,只有20多平方米大小。走近细看,是一眼泉水。泉水不大,从水泥方柱下一根七八厘米粗的铁管中汩汩流出,然后顺水泥槽流入涝坝里,几位村妇正在水槽边洗衣服。
村民们证实这里就是白茨水。大约2000年前,大汉王朝在这一带设置了丝路驿站——居延置。“居延”是从一支古老的游牧民族——朐衍,音译而来的名称。汉开河西后,根据“名从主人,文从中国”的习惯,用少数民族读音命名了不少地方,居延就是如此。
居延是个扑朔迷离的地名。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之前,人们认为居延是指居延塞、居延县(在今内蒙古额济纳旗)一带,后来居延新简、悬泉汉简的出土,人们才发现还有个居延置。实际上,汉时在河西有居延置,居延塞、居延泽、居延县(都在居延海边),渠淹县(居延的另一种音译,在今宁夏)等地名。这几个居延,扰乱了人们的视野,留下重重迷雾。
西北师大的李并成先生认为,按照出土汉简记述,萧关道出固原后走景泰,过黄河后的首个驿站就是媪围,然后依次是居延、里、次、小张掖(今武威张义堡)。这些站点相距约九十里,构成了一条沿腾格里沙漠南缘,到姑藏(今武威)的道路。媪围在今景泰芦阳镇一带,居延肯定不是现在人们所说的居延(今内蒙古额济纳),里应该在古浪民权附近,次在古浪土门镇附近。而汉长城也大体沿这条古道修筑,在距此地不远的古浪新井转东南方向,然后直达媪围边索桥渡口。
牧羊女赶着羊群缓缓来到涝坝边,渴极了的羊扎在水里,头也不抬。她说,这里七八年没有下过雨了,旱得很,山上都不长草,羊都圈起来了。“幸亏有这眼泉水,不然的话,这里就待不住人了。”村民们说。白茨水村近千人,基本上靠着这股泉水生存。村民说,原先泉水的源头在一颗白茨草下面,所以叫白茨水,后来两位在这里插队的知青捐款对泉眼进行了整修,为此村里还专门立了碑。
我们绕过村子,爬到村后的山上。向四周眺望,一座座风蚀成的山包紧紧相连,如同波浪一般,入眼的全是荒山秃岭。村落在广袤的戈壁滩上,极为渺小。那个小小的涝坝如同一只眼睛,镶嵌在苍凉的大地上。
在这样荒凉的环境下,水、军事防卫是决定驿置选址的先决条件,而白茨水一带这些条件完全具备。这里,前有砂河,后有大山,一池碧水,旁有长城守护,是设置驿站的绝佳之地。近年的文物普查中人们在白茨水一带发现了一个大型的聚落遗址,这说明,这里曾有人驻守过。
随着居延置的出现,人们争论数百年的霍去病进军之路也有了新说。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夏天,霍去病与将军公孙敖分道出北地郡进攻匈奴五王国,当时他率军过居延,斩敌三万,迫使匈奴退出河西走廊地区。在只有一个居延的观点下,霍去病的远征匈奴路线就成了一团麻。由于“居延置”的出现,人们得出了新观点,白茨水一带就是史书中所说的霍去病远征匈奴途经的居延。这样霍去病远征匈奴的路线就不再迂回千里了,而成为一条直线。过白茨水,走6天,就可抵达河西匈奴的心脏——焉支山。这也更符合霍去病轻骑突袭的战术。当然了,霍去病远征匈奴时是不会有驿站的,居延置自然是汉开河西后设置的。
王维笔下的“居延”
时光如梭,霍去病经此地远征匈奴后,这里就逐渐繁华了起来,成为汉代丝绸之路的重要站点。霍去病大军过后八百多年,王维又打马走过这里。
开元二十五年(737年)王维从长安出发,一路过泾州,走高平,到武威去慰问打了胜仗的将士。王维神采飞扬地写道:“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侯骑,都护在燕然。”人们认为,这首诗是王维在萧关道上所作,“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写的就是王维过黄河时看到的情形。他笔下的“过居延”应该就是途经白茨水一带。王维这位田园诗人对居延情有独钟,他曾多次提到居延,“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欲随将军取右贤,沙场走马向居延。”这些诗句或写于萧关道上,或写在居延城外,或写于河西节度幕府中。
不过近些年,随着研究的深入,人们对居延置的位置提出了多种不同的说法。
李并成先生说,王维的诗句只是艺术化的处理,没有实指,应该不是指一个具体的地方。有人认为,有一点是确定的,唐代萧关道依旧是丝绸之路的主要通道,当年王维就是沿着古老的丝绸之路,经白茨水一带,一路向西,再向西。
下山,来到涝坝边上,村民们仍在洗衣服。一位村民直起腰,向四周看看说,“你们赶紧走吧,沙尘暴要来了!”我们向北方望去,果然天空已经变成了黄色,空气在微微波动。沙尘暴蔽日而来,透过车窗,白茨水已经被风沙所笼罩,只剩下了重重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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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景泰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