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川古树 □陈诗明
初到右江区龙川镇，就听说龙川镇政府里有几棵老树，于是慕名而至。进到政府大门，往左边的球场一拐，便看见5棵老树呈“一字”排开，每棵树间隔几米、十几米不等。
老树见多了，可是并肩矗立、相互倚望在一起的5棵老树还是第一次见到。近前一看，几棵老树都挂有“广西古树名木保护牌”的铭牌，估测树龄都在500年。树龄都在500年，那这几棵树可称为古树了，铭牌左下侧还有二维码。拿出手机一扫，这几棵古树学名黄葛榕，最高的一棵树冠达17米，平均冠幅19米，胸径2.16米。
岁月的年轮蕴含历史。我想也许这5棵古树就是方圆百里最高寿的树祖。谁也读不懂它天地悠悠、岁月绵绵的历史；谁也听不完它诉说的世上艰辛忧伤，人间风雨沧桑。
我不由对这5棵古树产生了兴趣。近看这几棵古树，树干表面皮粗纹皱，如嶙峋怪石。根部赤裸地面，大部分根须已坚韧地钻入地面，根须如虬龙般粗壮，盘根错节地交缠在一起。虽然树干皮粗纹皱，有的还爬满青苔，显出沧桑的历史，但那叶子却是细皮嫩肉光润鲜亮，很绿。树底下，堆满落叶，随着苍老树皮在树下腐烂，成了滋养古树成长的沃土。
龙川古树奇特之处在于树形怪异不一。尤其是靠西边的那3棵特别奇怪。先说从西边数来的第一棵古树。这棵古树的三面被围墙围住了，倚墙而生，它生长的环境确实局促。右边靠着一栋三层楼，右下侧靠一楼走道，安有一扇铁门。推开铁门进去，只见地面布满根须，形态各异：有的见缝插针，蜿蜒曲折；有的盘旋向上，根须绵延爬上树枝。根须缠着树枝，树枝连着根须，让你分不清哪是根须哪是树枝。树的纹路粗得出奇，树干上满是突起的肿节，树表高低起伏如沟壑之奔走蜿蜒，贮存了无穷的力。树干离地约莫3米多高，分为两股主杈，左侧的主杈在上，右侧的主杈长到1米多，突然往左延伸，又略往下伸展连接到左侧的主杈。这时，古树的上方便形成了一个圆圈，两侧的树干看起来似乎空心，但是树不腐朽，没虫蛀，木质坚实，两股主杈上又分了许多细小的杈，郁郁葱葱的枝叶生机勃勃无数的树枝在往两旁伸展，树枝上的绿叶像一块块翡翠，让人感觉好像轻轻一捏就会捏出水来。整棵树历经几百年的风霜雪雨，记载着电击雷劈、干涸水淹、风霜暴雨的天灾，但它们古老的躯体依然挺立起不屈的脊梁，岿然不动，生生不息，其状却若今日新生。我想，这就是生命的力量。
第二、第三棵古树并肩而立。最为奇特的是第二棵古树。初看是一棵，细看却像两棵，下半部分它们的根须相互交融，紧紧地抱在一起，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依靠，上端才分成两枝，宛如慈母的双手环抱长大的孩子，相互依偎，心心相印，不想分离，它们用心与心的交融，互相倾诉着对方的依恋。默默无语的诉说，心灵的默契已成了共鸣。我在仔细地聆听着它们的细语，我在用心去感悟谛听它们的挚爱真言。造物主的安排就是这样独具匠心。这棵血脉相连的古树体现出天地间、人世间的真爱，而邻近的第三棵古树像严肃的父亲站在一旁，注视着这对恩爱的母子，眼神透露出爱怜。
因为树老，老得有些资历，就老得有了灵性，就能庇护一方百姓。这古树就是这一方百姓呵护的神灵。沐百年风雨而根深，秀千木之林而叶茂。天长日久中，东边的第一棵古树长成了当地百姓供奉的一棵神树，树身挂满了红彩带、红绸条，那一条条飘忽的或鲜红或已泛白的红布条就可看出村民们对这棵树的敬奉程度。不管是民间传说的什么菩萨的生日或其他一些民间节日，周边的老百姓都要来烧两炷香烧几张纸，以祈祷生活的祥和平安。古树，这时根植进人们的心里，烙成一种抹不掉的信仰。
这5棵古树看起来身躯干枯，但树顶却满是绿叶，浓密得引人注目。我惊奇着，惊奇它的古老；我惊异着，惊异它的葱笼。历经风霜雨雪，接受严寒酷暑；没有人为它施肥、浇水，更无人为它修枝剪形，它自自然然无忧无虑地成长，它孤独地固守着，亮丽着，坚强地伸展，向上。
我不知道这古树的背后，沉淀着多少岁月的风尘，又铭刻着多少世事的沧桑。
从龙川镇政府走出来，随行的朋友介绍了龙川的历史：早在四千多年前，这里就有先民劳作生息。宋朝在此设龙川州，属右江道，九朝承之；明朝属田州府（今田阳）管辖；清朝属湖城府（今凌云）管辖，现龙川村一带尚存有宋代古城遗址和未至清的古营盘址，存有“仙竹洞”、“鱼跃鹰飞”壁画，“海”字巨书等文物古迹。龙川具有光荣的革命历史。1929年，韦拔群在东兰、凤山等地领导的革命斗争，成立红色政府，这里也成立了苏维埃政府。1930年5月16日，邓小平、张云逸等领导的红七军途经龙川，曾在“仙竹洞”集合，并参观“海”字等古迹，晚上在“武庙”（今龙川小学）举行篝火晚会，宣传革命真理，传播革命火种。古老、文明及光荣的革命历史是龙川人民的自豪和骄傲。
当天恰逢龙川圩日，赶圩的人们来来往往，摩肩接踵。街上摆满各种土特产和当地的各种小吃，每每你路过摊铺的前面，热情的摊主都向你招呼，买些特产吧，随意尝尝，不买也不要紧的。看着这淳朴的民风，听着他们不熟练的普通话，我干脆用壮话和他们沟通，这下子更把距离拉近了。看着他们一张张黝黑饱经风霜而又充满欢快的笑脸，看着他们一副副坚实厚重勾印岁月痕迹的脊梁，看着他们那迈出去的一个个沉甸甸脚印，不知怎么，我竟然又想到那5棵古树。
世上感情最真挚的大概唯有树了，树虽然无法选择自己的爱，但只要爱上一块土地，就一生苦苦相恋，哪怕这块土地再贫瘠，别处诱惑再多、景色再美，也决不再移动一步，一直爱到死。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众生，不也像极了这古树？他们的每一块肌肉都鼓满阳光的信念，每一个人都刚劲有力，每一个人都大大方方，每一个人都结结实实，每一个人都充满了勃勃生命力。他们热爱这片土地就像热爱自己的生命一样，用自己的汗水、鲜血，甚至是生命，把这片土地建成美好家园：远处稻花飘香，一丛丛稻穗低沉着头，向哺育自己成长的大地母亲深情诉说；附近的山上，开满了白色的山茶花，这朵朵茶花，预示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一棵树生长得久了，便有些哲学意味。人是树的命运，树也是人的命运。像一棵树一样坚守着一方土地，心无旁骛地生存下去那是一种怎样的美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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