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明灯□莫维铭
秋天的夜晚,在深圳深南大道上畅游慢行,宽阔漂亮的大道灯火通明车流稀疏。道路两边高楼林立错落有致,万家灯火霓虹闪烁。远处一轮明黄圆月高挂寂静的夜空,清澈而柔美,好像它只是这个画面里的其中一盏灯,独特而和谐。白天的车流不息与喧嚣仿似不曾在这里上演过。车里悠扬唯美的排箫曲通透空灵,让人如痴如醉。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已尘埃落定,这里只属于我们,我沉醉了!眼前五光十色的灯光随着车子徐徐前行变得扑朔迷离,如梦如幻,那些陪伴我成长的灯光突然浮在眼前……
夜幕下,在南方边远山区的一个小山村,简陋破旧的石墙瓦房里,一个衣着破旧的瘦小男孩,手拿课本就着尺把半高的煤油灯端端正正坐在小桌凳上看书做作业,一旁的父亲在若有若无的灯光下卖力地制作酒饼,这就是我和我的父亲。煤油灯是父亲用卖酒饼的钱从街市上买来的,灯罩透明晶亮,外形如细腰大肚的葫芦,上面是个形如张嘴蛤蟆的灯头,灯头一侧有一个可把灯芯调进调出的旋钮。为了保护灯身,父亲在灯的底部加了木质的灯座。为了提携方便,又在灯的中间两边穿上圆珠笔芯粗细的铁线。精心“装修”之后的煤油灯,被我视为珍宝,青睐有加。是煤油灯伴我度过无数个夜晚,也是煤油灯点亮家的光明。
上小学时,每当夜幕四合,吃过晚饭我就提着煤油灯到村头的学校上晚自习。学校的教室陈旧斑驳,四面透风,吹得煤油灯光影摇曳,冬天呼呼的冷风不时把灯光一次次吹灭,我不得不一次次划着火柴一次次把它点燃。放晚自习回到家,又在煤油灯下专心致志地看书写字,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昏暗的煤油灯下映出一道道数学题和并不工整的一行行造句。
小学那几年,教我们的老师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课堂上许多情景早已模糊不清,失去记忆,唯独那盏常年伴我往返家与学校、伴我夜读的煤油灯深深地烙在内心深处。长大之后才知道,父亲对我成才的期盼,从那个木质灯座和细细铁线就已经开始。
离开村庄到乡里、县里念初中和高中之后,村里还是没有架设电线,父老乡亲的生活还离不开煤油灯。寒暑假回家,白天早出晚归,顶着烈日或冒着寒风帮老人干农活,一整天下来疲惫不堪,晚上仍就着煤油灯如饥似渴地读书学习。有时候煤油灯的油耗尽了,就悄悄挪到窗台旁借助皎洁的月光继续沉浸在书中海阔天空的世界里。虽然没有前人“凿壁偷光”“囊萤映雪”那样令人肃然起敬,但那些记忆足以动容自己,终身忘记。
高三上学期。有一段时间我的成绩并不稳定,寒假那些日子,每天不仅学习到很晚,还坚持天没亮就起来点灯,攻关一道道难题。寒风刺骨,单衣薄裤,手脚冰凉,我一会儿哈手,一会儿跺脚。母亲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早早起来生火,让我在火塘边取暖学习。煤油灯黯淡的光亮和盈盈跳动的火苗交相辉映,照着我年少青涩的脸庞,也映衬出坚强与执着,自信与斗志。就是那个时候的执着与斗志,让我在高中最后阶段迎难而上,冲出重围,成绩有了突飞猛进的跨越。高考即将来临的时候,被学校保送上梦寐以求的大专院校,成为村里有史以来第一个大专生,从而离开了煤油灯照亮的村庄,改变了命运,也改变了我内心深处广袤的世界。
我们家孩子多,八个兄弟姐妹。在外人眼里,孩子多就是穷的代名词。每每邻村的陌生人问起多少兄弟姐妹,我经常一阵脸红耳热,吞吞吐吐。不必说,全家人都品尝过生活的艰难与困顿,也不必说一日三餐难以保障,就是我们穿的衣服都是补了又补,缝了又缝。大哥的衣服小了给二哥,二哥又给三哥,三哥再给我,我又再给弟弟;三个姐姐们的衣服也一样的传承。当几个姐姐还不能分担母亲这些活儿的时候,只有母亲一个人默默扛着。白天下地劳作,晚上还要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给我们纳鞋底,裁剪布匹,缝补衣服。经常半夜三更才稍微地眯眼儿,甚至半夜醒来又继续穿针引线。有时我梦中醒来,还看见母亲的煤油灯依然亮着,虽然有些昏暗,但透过光线,能看到母亲的身躯是挺直的,生活的重担并没有压垮她的身体。
时光流逝,现在已经不再敷衍别人问起有多少兄弟姐妹了,因为在母亲的影响感召下,我们早已成家立业,自食其力,都告别了饥馑苦涩的岁月,过上了美好殷实的生活。但在我的心中,曾经陪伴母亲夜夜明亮的煤油灯从来都没有熄灭。虽然母亲已经和我们隔着一层黄土,但她灯光下的慈祥、和蔼,手拿针线的麻利优雅一直在眼前浮现,不时让我得到心情怡养,心智启迪,心灵温润。
1999年,农村电网改造惠民政策惠及我们的村庄,祖祖辈辈们想都不敢想的电灯一夜之间取代了煤油灯,那明亮如昼的灯光好像犁铧,犁开山村的黑暗,带来光明和希望。现在村里,当年陪着我长大,伴我度过一次次难关与迷茫的各种大大小小煤油灯,已难以见到。这不仅是我一个人难以忘记的沧桑过往,许许多多我们那个年代的同龄人同样难以割舍那份情缘。
巴金曾经说过:“我的心常常在黑暗的海上飘浮,要不是得到灯光的指引,总有一天也会永沉海底。”是啊!人生漫漫。一声问候,一抹阳光,往往拥有直达心底的磅礴力量,一缕灯光甚至可以让人在黑暗绝望中寻找到光明的隧道。
嘉庆年间,有一举人张瑛,一生为官三十余载,他最为重视教育事业,每到午夜交更时分,他都会派两个差役挑着桐油篓巡城。如果见哪户人家有人在挑灯夜读,便去帮他添一勺灯油,并且送上鼓励。眼前深南大道两边这满眼的万千霓虹相当于多少盏煤油灯啊,能照亮多少嘉庆年间的贫寒学子,能照亮多少和我一样贫穷人家的孩子啊!迷茫纠结中忽然听到一个尚且稚嫩的童声:“爸爸,我觉得我已经不适合在百色生活,我喜欢深圳!”惊讶中我回过神。原来,不论是张瑛资助的煤油灯、父亲买的煤油灯,还是深南大道的霓虹灯,都是所属哪个年代莘莘学子心中的明灯!指引人们前行的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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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色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百色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