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消失的“姐”
收到慧弟去世的消息,是在去年七月的一个傍晚,百色正值雨季,那晚的雨下得滂沱,急着去单位加班的我顿时愣在车里,怎么会!怎么会?难过,震惊,惋惜,全部涌上心头。
我知道,从此,这世上那个远远跑来笑着朝我喊“姐”的少年,是永远的去了!我也再听不到那一声发自肺腑的深情而热切的“姐啊姐”了!抑制了半年之后,我决定还是写一写他,以纪念我们一起有过的姐弟情深……
慧其实是我的初中同年。我们同姓,单名,我敏他慧,但究竟是怎么叫起我“姐”来的,已无据可考。只记得刚入学的第一场晚会,他演唱了罗大佑的《恋曲1990》:“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深情的歌声、投入的演绎、弯月形上翘的嘴和笑意浓密的眼,都深深打动了在场师生的心;而我代表班级和另外两位同学出演的一段霹雳舞,新鲜的节奏外加时尚的动作,也博得了阵阵狂热的掌声。尚未熟识的同学便因此谬传“歌舞敏慧,姐弟双骄”,那应该是我俩被首次并提的缘起吧?但我们依然没什么交集,对慧的印象依然是舞台上小小的个头、大大的气场。
校园里的相识,其实没有电影里那么复杂。或许是某次集会,或许是某天早操,又或许是某次饭堂的擦肩而过,不经意间的眼神碰触,彼此微笑点个头,就表明已经认识了。总之,每想起慧弟就会连同他那一声“姐啊姐”回响在一起。后来我曾半开玩笑问他何以确定我年纪比你大?弟很认真地答:姐啊,这一声称呼,不是肤浅的以年龄大小来论。我是瑶族,长在贫穷的大山里,你看我个子小小的,其实是营养不良;后来勉强读得上书,已经很晚,基础又弱,所以你就是我的榜样,我很以你为豪啊,姐!
求学的日子一天天按部就班地溜走。弟继续在各大晚会上展现才艺,而我早就退出舞台,专心拿学科考试大奖。偶尔路上碰见,他都会热情满满地喊一声“姐!”周末下午的教室自习,每到饭点,弟总会哼歌路过、隔窗小声喊:“姐,开饭啦!”然后再一唱一跳着跑开。
抬首方知毕业至。离校那天,我正落寞地在车站等车。突然,弟满头大汗冲进来,怀里抱着个大西瓜,见到我边气喘吁吁边动情地说:“姐!还好赶上了!姐啊,这回毕业后我们就各奔东西,也不知道再见是什么时候了!你今天回家,我也没什么送你,特地买了个大西瓜,带回去孝敬咱妈吧!也好让她老人家知道,你认了个弟,她还有个干儿子,好吗?……”我的眼眶润湿了!接过沉甸甸的西瓜的同时,也接过了一份胜如血缘的亲情!
弟从此成了我的一份牵挂。与其说我做姐姐的关心他,不如说,是他从艺校不间断写给我的信,鼓励了我战胜高中阶段的各种困难。弟中考后如愿以偿去了艺校,在那里除了唱歌还有钢琴和舞蹈,一亮嗓、一弹指、一回眸,弟都深得精髓。天赋异禀的他很快成了那所艺术殿堂名副其实的“骄子”,各种登台,各类展演,簇拥弟的都是鲜花和掌声……在我饱受理化成绩痛苦摧残的时候,总是弟洒满阳光味道的信飘落桌前,是这道光,让我一次次重拾永不放弃的勇气。
我上大学时,弟正好毕业包分配回了乡下。那是1995年。一个艺术骄子、一个文艺青年去了一所买不起钢琴没有任何弦的乡下学校。当他在电话里对我大哭“姐,我好害怕我的才艺就这样被消磨”的时候,我只知道安慰他“先把课上好,或许有调出来的机会”,却忘了告诉他:艺术的殿堂无所不在,只要心中有梦,艺术的翅膀就不会停止扇动……
后来,各自忙,我们渐渐断了联系。毕业后我来了外市,有关弟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了。但车站送别的情义,我一直珍藏于心。想必弟也是这样,我们都习惯于把某件重要的事情做到极致、达成完美,然后才告诉最在乎的人。后来跟弟联系上,竟然是工作关系,某位重要宾客要从百色往我老家考察,所去的旅游重镇分管领导正是慧弟。这时,我才知道,弟早改行,并且做得不错:整合了现有资源,规划了旅游线路,推出了各种“套餐”,口才好,普通话又标准,是当地一张重要接待名片。他说,姐,既然是你过来,我要额外加点节目,上稻草烤香猪,摆长桌宴,饭后还有篝火晚会!虽然最终行程取消,但弟对工作的用心及匠心可见一斑。
再见慧弟,已调任县城。个头没长,却胖了许多。他笑笑说,老了也只能这样啦!我也笑笑不再说话。那是我们时隔二十多年后相见,还是那一声充满感情的“姐啊”,弟也依然是当年带笑的脸,但举手投足间,多了种沉稳气度,言语则更平静周全,没有多少情绪起伏……爱人说,我见你们交流很少,看不出是姐弟啊!我说,因为懂得,所以沉默。你不知道,一个才情四溢的艺术生,该经过多长的历练才能成长出这样的积淀与淡定?你也想象不到,当周围人都认为你是沾了少数民族的光、钻了结构空缺的肥才摇身进入某个行列的时候,一个人,要走上多少路才能看得见蓝天?当弟经历这些的时候,我这个姐姐杳无音信,就像当年校园的最后一场晚会,说好了结尾要喊“再来一首”可我却退缩了一样。庆幸的是,他终究脱颖而出、凭着骄人的实绩走上了更大的舞台。当晚,另一位同学的话一直萦绕在我耳边:“他那胖是喝出来的,在乡下工作哪能不喝啊?!”
七月之于校园,是人去楼空、杂草丛生的荒凉,是炼狱后的决绝,是涅槃后的腾飞,是离别季。可你我早已离开校园、在“我不是加班就是在去加班的路上”渐行渐远,又何故远离呢?如果没有离开,你是否会谱出一首首金曲创出一段段好词、在尘土飞扬的操场,清唱也酣爽?弟啊,姐知道,你一定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和未说的心声,可惜,天妒英才。已是胃癌晚期的你,吐出的最后两个字是:“救我”。无法说话后,你又死死拽住医院的床架不肯松手……
想起十多年前写你的那篇小文的结尾:“过了这个七月,让我离开”,我又一次泪如雨下。弟啊,姐这算一语成谶么?
记忆中,那个唱着“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的小个子少年,正从容迈步舞台,深情款款、张开双臂,像是要给这个世界一个大大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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