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为国守家园
凌尚前（前一）率领哨员深入崇山峻岭巡逻。
凌尚前夫妇悉心维护“袖珍菜地”。
凌尚前（口述）凌箐璐（整理）
■核心提示
他的家乡坐落在中越边境线上，离他家5公里处的天池国防民兵哨所，居高临下地扼守着进入我国的一条边境要道。1979年，16岁的他亲历硝烟战火，立下参军入伍保家卫国的志向；1981年，18岁的他报名参军，成为哨所上一名没有军衔的边防战士。自那时起，他在哨所连续坚守了整整37年，以界碑为伴、哨所为家，妻子无怨无悔地支持他，谱写出一曲爱边、护边、戍边的赞歌。他，就是天池国防民兵哨所哨长凌尚前。
A立志从军扎根哨所
1963年，我出生在广西那坡县平孟乡弄汤村一个普通农民家庭，我的家乡距离边境线不到1公里。刚满16岁的我，见证了边境的战火硝烟，目睹了父老乡亲因为飞机大炮的轰炸而流离失所。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参军入伍，保家卫国！
17岁那年，我偷偷穿上堂叔给的老式军装，赶到平孟乡人民武装部去应征入伍。但因个子矮小、体重不足，还长蛀牙，体检不过关，我与入伍失之交臂。然而，我并未因此气馁，回到村里干起农活锻炼身体。终于在18岁那年，当上了离家5公里的天池国防民兵哨所哨员。
站在哨所上，放眼可看到成长的村庄，总让我的心底升腾起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守卫哨所，就是守护家园。
当时，哨所协助那坡县武装民兵营在界碑附近实施拔点作战，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侦察警戒。为确保侦察警戒地段安全，我和战友们常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中摸黑排雷，同时还要防范敌军偷袭。排雷是异常危险的工作，哪怕训练再专业依然需要小心翼翼。我们每一次都能出色完成任务，哨所也获得“英雄民兵哨所”称号。
1986年，在父母的撮合下，我与邻村的黎兰新结为夫妻。哨所离家虽然只有短短5公里的路程，中间却横着3座高有200多米的大山。在边境公路没有打通前，往返需要翻山越岭。我和妻子一直过着“牛郎织女”般的生活。
记得婚后三年一个夏天，一名乡亲受家人之托找到正在巡逻的我说：“恭喜你当爹了，还不快回去看看你儿子！”我兴奋地赶回到家，看到床上苍白的妻子，心里内疚了好久。妻子自嫁给我，独自操劳家里，下田种地，照顾老人，用柔弱的肩膀挑起了一个家庭的重担。
有一年春节，我还没有来得及与家人吃饭，哨所的电话就打来了：“界碑附近有情况。”放下电话，我的目光与妻子碰到了一起。“别为难了，去吧！”妻子轻声说。知夫莫若妻，有妻子作坚强的后盾，我前行的道路愈加坚定起来……
B巡逻山间不畏艰险
20世纪90年代，所处边境进入和平年代，我因有功得以转业安置去好单位，但看到哨所“人去楼空”的境况，想起曾经浴血奋战的战友，几经权衡，我还是放不下边防，放不下哨所，又穿上迷彩服回到哨位。
巡逻，成为我们日常的工作。我带领哨员深入崇山峻岭……
走在山间，荆棘丛生，常需用刀开路。“上坡气喘喘，下坡脚打闪。”这是大家的体会。每年巡查界碑时，因路途远、体力消耗大，常汗流浃背、口渴难耐，带的满满一壶水都不够喝。
每逢夏季，山林中的灌木就疯长，还会有虫蛇出没。有一回，天气相当潮湿闷热，山路越来越难走，藤蔓中的茅草差不多有人高。我正开路起劲，突然觉得左手刺痛了一下，原以为是荆棘所刺不大在意。开了一段路后，突然感到手麻酥酥地不听使唤，才发现手指渗着黑血，“坏了，被毒蛇咬了！”我惊呼一声，哨员们赶紧过来。不一会儿，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病床上，后来才得知是哨员们及时给我敷了蛇药，并轮流把我背下山就医，否则恐怕命都不保。
这么多年来，我穿坏的解放鞋有200多双，走过的巡逻路好比长征路……
以前经济条件不好，哨所离集市又远，哨员们常常只能吃些干菜、咸菜，生活条件很差。1992年起，我带着哨员们在屋前屋后的石头缝里一点一点抠出9块“袖珍菜地”，种上各种蔬菜；又带头捐出工资，加上县里扶持，建起鸡棚、鸭舍、羊圈，还养起了鱼。在上级的帮助下，我们解决了用电和自来水的问题。
“巡逻加执勤，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这是哨所枯燥生活的真实写照。为了丰富哨员精神文化生活，经上级批准，我们开通了卫星电视，生活条件逐渐好了起来。妻子曾打趣我说：“你对哨所的一草一木比家里种了什么庄稼、养了什么牲口还熟！”但她很能理解我，曾说到我的心坎上：“哨所就是我们在边境上的‘家’，你在山上守哨所，我在山下守着家。”
C心思百姓鱼水情深
随着改革开放和边境贸易的兴起，依靠兴边富民政策，乡亲们渐渐做起了边贸生意，家家户户盖起楼房，人们生活得到很大改善。
在哨所后山之巅，拿起望远镜就能看到平孟口岸车来人往、商贾云集的繁荣景象。曾经硝烟弥漫的战场，成了通贸兴边的商场与货场，昔日的军事要点成为一条经贸黄金通道。
随着边贸日益发达，有朋友找我送过“顺水人情”，想在防区开矿石或欲走私货物，被我坚决抵制。我被平孟镇边防派出所特聘为封控弄汤村路段的“打私路长”，常常有人跟我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要是睁只眼闭只眼，隔三岔五搞点‘外水’，谁会知道？”我不以为然。
有一年，有个自称做边贸生意的陌生人带几十公斤猪肉和几箱水果到哨所“慰问”。反常的热情引起了我的警觉，我婉言谢绝了。结果两天后，我带队巡逻时抓到一伙走私生猪的团伙，带头的就是那个人。他还想要我“行个方便”，我坚决打消了他的主意。多年来，我们协助海关、派出所查获走私案件、截堵盗伐盗猎上百次，没有一个人参与走私、护私。哨员说当地有百姓说我：“老凌就像天池山上的花岗岩，硬气！”
哨所的荣誉墙上挂有一面特殊的锦旗，上面绣着“排雷抢险，风雨同舟，心思百姓，鱼水情深”16个大字，这是弄汤村百姓赠给我们的。
20世纪90年代中期，广西落实“八七扶贫攻坚计划”，弄汤村借力拓展耕地，我和哨员们投入到炸石开荒的会战中，与当地群众连续奋战100多天，从十几公里外拉土填起了22亩新田。
2000年，广西实施“边境建设大会战”，哨所民兵负责参与山脚下2公里进村路的打通工程，其中有50米需要穿山而过，施工难度很大。我与十几名哨员每天劳动12个小时，终于打通这条致富路。后来，广西实施定点扶贫工作，我们又参与弄汤村7个屯的开挖水渠、建设地头水柜、铺设电缆等工程。几年时间，弄汤村最闭塞的屯也通上了电，灌溉的水引上了大山，种桑养蚕项目得到发展。
2010年，广西出现罕见的特大旱灾，哨所附近的村屯大地龟裂，水柜干涸，溪泉断流。我带领哨员们迅速投入到抗旱救灾中。每次送水到户要走8公里山路，我们靠人背手抬，每天定时将“生命水”送进每家每户，两个月的持续送水帮助当地群众熬过了大旱……
我们哨所民兵虽然不是戴军衔的兵，但却是担负特殊国防任务的民。相比荣誉，让我更高兴的是家乡支持国防的氛围越来越浓厚。2012年，爱国主义教育和国防教育基地在哨所正式挂牌后，经过几年的营区开放，哨所的辐射面和影响力逐渐推开，受教育的人数越来越多。可以说，绝大部分乡亲们的国防意识、国土意识已经扎根心中。
如今，每年都有近千人到哨所接受教育。2017年，我从哨长的位置退了下来，但仍参与巡逻。2018年，我的妻子也主动申请成为哨所的一名哨员。
我想，边疆和平发展，离不开强大的国防。如今我还是哨所的一员，只要组织需要我，我会一直坚守下去，直到我走不动的那一天。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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