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 后 一 课□隆林各族自治县平班镇扁牙初级中学 郭 松

右江日报 2019-10-21 10:12 大字

被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喊绰号“丁老歪”,原因是他姓丁,一只腿残疾,走路一瘸一拐;另外原因是他教书太严厉了,全村上下凡是读过书的,不少挨过他的板子。那是块水杉木制成的木条,两尺长,光滑铮亮的,凡是背不了书的,木尺敲在手掌心上,皮痛肉不痛。曾经在他手下读书,后来上大学在外面当官的、做生意的都说忘不了“丁老歪”的板子。

学校偎依在村子旁边,校园前面是一整片的稻田,陪伴了多少个春耕夏耘秋收冬获,他也准备到了退休的年龄。听说他就是因为残疾,种不得田地,才来教书的。他跟种田地的庄稼汉称兄道弟,把酒话桑麻,说:“其实教书种田一个样,也要撒种,也要管水,也要修理。不同的是种田一年有一道收获,而教书一辈子不见得一次收获;种田收获是自己的,教书这个活路收获是大家的、国家的。”

村子里的人都亲切地称呼“丁老歪”为哥或叔,虽然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讲课的时候会把“诗人”读成“虚人”,把“空的”读成“公的”,把“纸”读成“屎”,但是也不足于影响他在村民心中的形象。他常捧起课本操起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深情地读着课文,当读到动情之处,还不禁陶醉般地摇头晃脑,似乎忘记了讲台下学生们的存在。特别是读到《闻一多先生的说和做》里的这一段:“在情况紧急的生死关头,他走在到游行示威队伍的前头,昂首挺胸,长须飘飘。”这时候他把瘸的腿在地板上顿一下,昂起头挺立身子,一只手在下巴一捋,似乎触摸到长长的飘须,突然间他的身子不再佝偻,显得挺拔起来。

他年轻时候从山上移栽在校园里的栾树已经长成枝干苍虬的大树,到了农历八月,开满了小灯笼般模样的花朵,映得满树通红。学生在树下石桌旁看书或者打了饭围成一圈边吃饭边聊天,这些在他眼里就是一幅幅完美的风景图。他舍不得离开他教书育人了30多年的学校,虽然他的老伴和孩子都住在县城里,虽然新的年轻老师不断补充进校园来,但他还是以校为家,觉得学校也离不了他。他曾跟老伴说过:“在学校睡得踏实,在家里翻来覆去一晚睡不着觉。”有他教过的学生在县城关键部门做“一把手”了,托话给他说,只要他愿意说一声,县城里哪所条件好的学校由他挑。他只回答说:“不要让我个歪老头子丢了你们的脸!”

校园里连续好久都看不到他的一瘸一拐地身影了,刚开始学生们还好奇地打听,但其他老师讳莫如深的样子,也打听不出所以然,只知道是病了,过了不久,大家似乎也把他忘记了。

那天下午自习课,教室里吵吵闹闹一团糟,突然同学们在教室门口看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蹒跚地走到讲台上,身穿灰黄色的圆领衬衫,下摆扎在裤腰里,一件黑色长裤,因为腿瘸的缘故,一只裤脚是绾起来的,显得一边高一边矮。“丁老歪”站在讲台上,同学们看到他光秃秃的头好不容易忍住笑,只听他很吃力地说了一句:“我来看看你们,你们看书。”教室安静下来,每个同学都拿出课本,认真看起来,连那几个平时爱捣蛋连课本都不知道在哪的学生,似乎也被什么神秘的力量驱使,第一次那么认真地捧起书本。

他看看教室的四周,似乎是第一次走进这间教室,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又熟悉。然而当他在讲台上踱步徘徊的时候,感觉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轻松惬意,这小小的讲台,不知道走过多少千遍万遍,如果加起来,又有多少公里?能绕地球多少圈?这就是自己一生走过的最遥远的路程了,足足耗了30多年的光阴。

教室静悄悄的,从稻田上空轻抚过来的微风摇曳着窗外细碎的树叶,几只黄豆鸟隐藏在树叶间急促地呼叫。树下,他的老伴和儿子正在忙着收拾行李打包上车,儿子嘟嘟囔囔地说:“那么重的书,怎么拉得回去?”老伴说:“这是你爸花钱一本一本买回来的。”儿子说:“有什么用?拿回去又没谁看这些书,只有当废纸卖了,也不值几个钱。”老伴说:“送给学校吧,还有学生看!”

“叮铃铃”,下课铃声刺耳地响起来,“丁老歪”拿起粉笔,费劲地写下一行字“奋力读书,改变命运”,然后转过身来,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似乎要说出什么话,突然却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无力地做了个下课的手势。

同学们齐刷刷站起来,鞠躬,整齐地喊:“老师再见!”

“丁老歪”坐车离开,再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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