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保“非遗”壮族山歌之原生态呈现 评黄美玲《德保壮族山歌精选》 □张国荣
据我所知，自古及今，山歌及歌圩（德保壮语称“吟丝”“航登”）文化乃是一种流传于广西壮族地区独特而又充满情趣之社会文化现象。
德保壮族山歌，以骆越古风文化为基础底色，融合贯通了岭南文化乃至中原文化之精粹，自南宋嘉熙、淳祐年间起，便在德保广阔土地上生根开花，形成了具有地域文化特色之历史人文、衣食住行、风俗习惯、生活方式、思维方式、行为规范等丰富灿烂民族民间传统之动态文化，具有重要之文化价值与深远现实意义。
近年，为传承、保护好德保壮族山歌及歌圩文化，使其与时俱进、焕发出新之活力，德保县有关部门充分利用每年春节、“三月三”和各乡镇大大小小歌圩，组织了以演唱壮族原生态山歌为主之文化娱乐活动，且适时成功地举办了各类宣传党中心工作、各项与民生有关方针政策和有益人们身心健康之山歌比赛和各种山歌演唱会，同时还鼓励群众在婚丧嫁娶、乔迁新居等活动中，或在县城文化体育广场、九曲桥等休闲地集中唱山歌，让山歌在全县范围内“遍地开花”，成为一种具有广泛群众性、集体性、聚会性之歌唱活动。
明、清以降，民国迄今，在山歌及歌圩文化长期影响、熏陶下，德保大地涌现出了一批以钟爱、编唱、传承壮族山歌为职志之山歌王（歌手）。其中，在德保乃至广西享有盛名之广西山歌学会会员、广西民间文学家协会会员、广西“非遗”名录项目“德保壮族山歌”代表传承人黄美玲女士即是杰出代表。“嘴巧胜过小百灵”（覃九宏：《本书序歌》）、出生于20世纪50年代末之黄美玲，自70年代末起就与山歌结下了不解之缘——“对歌越来越兴趣，即兴开口就成言”“一九七九刚起步，忙当伴娘不停息”。40年来，她在兢兢业业从事本职工作之余，勤动脑动手，口唱不停，笔耕不辍，演唱（写下）一批融入德保厚重历史文化特色之山歌，用德保人浑厚清亮之独特歌喉和迷人之情感，向广大听众一一展现。在此基础上，她又精心挑选一批经典山歌，结集出版了《德保壮族山歌精选》（中国文化出版社2019年1月），这些颇接地气之精选原生态山歌，声情并茂，古风古韵，展现了德保民间山歌和歌圩文化之精彩瞬间、动人画面和历史记忆。诵读之后，我以为本书至少有如下四方面鲜明特色：
其一，类别多样，内容丰厚。
与传统山歌相比，本书一个最大之特色就是山歌类别（题材）多样、涉及面广、内容拓展和意蕴丰厚。
众所周知，德保传统壮族山歌歌词从类别上说，不外有情爱、礼仪、传说（古事）、苦歌、劝世等几大类。为充分发挥山歌反映壮族人文历史和现实生活内容，并赋予当下山歌鲜明时代特色和浓郁生活气息，黄美玲别出心裁地增加了“时政”“节气”等与民生习习相关的山歌类别，且在“时政山歌”大类下，又有意将其划分为“新农歌”“农事新办”“林下养殖”“农情乡解”“科技培训”“农家书籍”“农家乐”“家富国强”“农村新貌”等9个小类；在“节气山歌”大类中，作者又精心将其划分为“十二生肖歌”“十二月歌”“二十四节气歌”等3小类。同样。在“生活苦歌”“劝世山歌”“古事山歌”“精选情歌”大类下，又划分诸多小类。如此不仅使所选之山歌主次分明、层次清晰，且大大拓展了山歌反映现实生活之容量，使本书尤为绚烂多姿与翔实厚重。
其二，重在传情，彰显功能。
“倚歌择配”乃是古今壮族山歌因受歌仙刘三姐传歌影响所形成之一种习俗，亦是壮族山歌本身独具之本质与功能。为彰显、突出山歌这一功能，黄美玲于编创山歌中，注意将“情歌”置于本书突出位置，且以男女对唱之方式，互诉表情，表达爱慕。而对歌之程序则有“见面”“邀请”“盘问”“爱慕”“盟誓”“送别”等（详见“古老情歌对唱”一节）。对歌之内容尽管看似话题天南地北、无一中心，然相互都聚焦于“借歌择偶”、寻找情投意合伴侣这一主题之上。与此同时，为了将对歌男女在不同场合、地点、环境等彼此情爱毫无保留地表达出来，黄美玲还匠心独运，在简介“古老情歌对唱”唤醒人们历史记忆同时，又分别以“红枫节情歌对唱”“叹情歌对唱”“送鞋歌”“单身歌”“哭情歌”“离别歌”等视角，将德保壮族山歌“以歌传情”之特点、功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充满浓浓的人情味。
其三，明白晓畅，通俗易记。
为促进编创山歌之传播和方便不同水平的人们演唱（德保山歌演唱时一般要有3～5人以上为一组，而演唱人之文化水平是不尽相同的），黄美玲在编创山歌时，虽不露技巧，却有一种内在之感动力。即是说，本书所精选之山歌之语言，都明白晓畅、通俗易记，它们都源自作者颇为质朴自然之表白，字里行间都毫无造作和花哨，没有丝毫书卷气和“香精味”，全是“大地之子”之心声，散发着泥土和生活气息。这里以“背带歌”两节山歌为例：
种粮早盼出稻花，
养娃祈盼早成家。
辛苦耕耘有成就，
娃一落地笑哈哈。
不管是龙还是凤，
同样是朵美丽花。
今天就是吉日到，
我要拿礼送给她。
山歌以“种粮”收获为喻，表现了“我”喜得孙女（凤）之欢欣以及要于此“吉日”将“礼”（背带）送给孙女之过程，语言通俗易懂、形象生动、朗朗上口、含蕴深刻。演唱之，我想大家一定会被一种隐藏其间之深沉感情力量所打动，它有如表面平稳、不溅水花之汹涌激流，有如起伏平缓之大山、地底运行之地热……这感情是如此坚实、饱满而又沉潜平静，不知不觉地震撼你、撩拨你。之所以有如此效果，是因为作者对党的生育国策之谙熟拥护与对孙女无限疼爱之情，以及不求浮华、唯愿脚踏实地之人生态度，此亦是作者人格歌风之生动写照。
其四，形式别致，古绝呈现。
为增强编创山歌之宣传效果和符合读者欣赏口味，黄美玲可谓“搜索枯肠”，注意调动大脑中之文学细胞，别出心裁地采用壮汉（文）对照和唐前古七绝四句表达方式，力争把山歌写得富有文采，极具魅力。黄美玲着意用壮汉精炼语言、充沛情感以及丰富之意象来高度集中地表现社会风貌和人之精神世界。与此同时，作者注意德保山歌有腰韵和一韵到底之要求，竭力把山歌写成经典之作，这亦是值得称道的。
总之，《德保壮族山歌精选》之问世，标志着德保壮族山歌之编创已达到一个新水平，它焕发了传统德保壮族山歌之新鲜活力。期待黄美玲女士歌喉永健，大笔如椽，创编出更为绚丽多姿德保壮族新山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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