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年 惜日 惜时

家里人在舅妈家为小侄女庆生，表嫂边洗菜边说：这“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原来，他们家隔壁男人癌到喉了，让不满二十岁的儿子借钱救他，说他不想死。但早些年，那人酗酒、躁怒、家暴妻儿，妻子不堪其辱出走……还是嫁了个好人家的女儿从夫家拿钱吊着他的命，不过也快撑不住了———据说鞭炮早早挂好，只等那男人一咽气就开放。

我出门一看，果然那家树梢上搭着一串鞭炮。

这边厢，我们一群人说着家长里短，忙里忙外，准备菜肴，布置房间。小寿星脸红红的，享受着在场所有人对她的祝福。大人们在饭桌上胡天侃地，房子、教育、工作……聊不完的柴米油盐，密密麻麻混进锅子升腾的热气里，熏得人憋闷。

等我放下碗，就听见外面邻家的鞭炮声响起来。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到了某些偶然时刻，你才会和作者产生类似的情感共鸣，读不懂的句子也被赋予了新的含义。

历史宏观而微小，史书上的寥寥几笔切开却是一个广阔无际的横截面。兴衰盛亡，众生百态，人事亦如此。每天擦肩而过形形色色的陌生人，都有着波涛汹涌的内心世界。

回家到去学校总要费些路程，行山穿水，次数多了，几个小时的景色也就规规矩矩地印在脑子里。相同的是路，不同的是来来往往的人。一次拼车，遇到个浑身是伤的中年妇女，她一上车就乞求司机快点出发，不然她的丈夫会追上来。一听是家暴，车上的人都劝她赶快报警。“试过了，警察根本不会管。我的孩子们也不管，自从我改嫁，孩子就再没联系过我了。”女人又慌又急，下车时，司机没收她车费，还叫了辆当地的车送她。人性的智愚、命运的戏剧，你根本不敢去碰触。

每次坐长途汽车前，我都会跟母亲发很多消息：报位置的、说想念的……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我恐惧一别成诀别。一生平安顺遂何其不易，悲戚与不幸不知何时降临。沿途景色或苍翠郁然，亦或秋意蹁跹，徐徐掠过年年岁岁，虽无万事胜意，尚有亲朋安康。

人间自是有有无、始终、聚散、起止，浅近的悲欢总是相通的，无外乎生老病死。时间能创造一切，也能泯灭一切。

唯有志士惜年，贤人惜日，圣人惜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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