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点面灯
刘琪瑞
记得早些年,看过京剧《打龙袍》,里面那段报灯名的念白至今记忆犹新,“尊万岁,在上听,细听我灯官报花灯:一团和气灯,和合二圣灯,三羊开泰灯,四季平安灯,五子夺魁灯,六国封相灯,七子八婿灯,八仙过海灯,九子十成灯,十面埋伏灯......这些个灯、那些个灯,灯官我一时报不清!”可见,元宵节自古以来就盛极一时,元宵之夜,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们赏灯、猜灯谜、吃元宵,将从除夕开始延续的春节庆祝活动推向又一个高潮,成为世代相沿的习俗。
而在我的家乡鲁南一带,很早即有点面灯的习俗。面灯也叫面盏、棉花灯,是用面粉做的各种形式的灯盏,用大豆油作燃料,多用谷物桔杆缠上棉花做灯芯,故称棉花灯。正月十五之前就要做灯,早年间,家境不好或者图省事的人家用纸糊花灯,当然也有用胡萝卜、青萝卜雕刻的灯,殷实一些的人家则是用面粉做面灯。做面灯用的面团要比蒸馒头的面团质量好,只有心灵手巧的女人才能和出筋道绵软、硬棒适度的面团,根据传统造型随心所欲地捏出一盏盏风格不同的面灯。一般要捏出12盏,每盏面灯的边缘捏上精致的褶,一盏灯代表一年中的一个月份。如果是闰年,还要多加一盏灯,然后放在笼屉里蒸熟。哪盏面灯里存的蒸馏水较多,就意味着这盏面灯代表的那个月份会有较多的降水。
面灯还可以做成各种动物的形状。常见的有狗、鸡、鱼、龙、猪等。蒸熟后出锅凉透,灯盏里倒上豆油,插上黄草杆,草杆上粘上棉花做灯芯,这样便可点燃了。不同的动物面灯要摆放在不同的地方,比如,点亮的狗形面灯要放在家门口,让它保家护院；点亮的鸡形面灯放在鸡笼鸡栅边,祝愿家鸡们不生病、多下蛋；鱼灯要放在水缸上,祝愿合家幸福、财源顺水来；猪灯要放在猪圈旁,祝愿猪羊满圈、六畜兴旺；龙灯要放在粮食囤上,祝愿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不仅如此,屋门、院门、路口、井台,只要是走到平时经常路过的地方,都会在正月十五这一晚上,送上一盏灯。此外,还要到祖坟给祖先送灯,称送“金灯”“银灯”,让逝去的先人亮亮堂堂过节,也祈求祖先保佑后人,在新的一年里财兴财旺、富贵安康。
相传元宵节的灯光是吉祥之光。人们在屋内、庭院等处点燃面灯,里里外外亮亮堂堂,对雪光里走来的春天、对灯火辉映的新生活,充满了憧憬。孩子们则欢欣雀跃,端着或挑着闪闪烁烁的面灯,这儿照照、那儿晃晃,将家里的角角落落全照一遍。
照完了家里,孩子们挑着面灯,到大街小巷和小伙伴们比灯,据说谁的面灯灯花大、灯光亮,谁家来年一准收棉花；谁的灯花小、灯光暗,谁家来年种谷子,孩子们和大人一样,表达那种企盼来年五谷丰登的淳朴心愿。
大人们常叮咛:面灯是粮食面做的,别弄脏了,玩完了还能当饭吃。面灯在正月十六落灯之日就可以吃了,以前,日子清苦,白面饼也是稀罕物儿,记得母亲那时要做“面灯疙瘩汤”,就是用油盐葱花炸汤儿,把面灯洗去灰尘,撕碎了放进锅里煮一煮,开过之后撒上挖来的荠菜、婆婆蒿、羊蹄儿就成了,那味儿鲜美着呢。母亲说:“吃吧吃吧,吃了面灯疙瘩汤,一年里光长心眼不生病……”
那一盏盏面灯,就像一盏盏祈福禳祸、消灾解厄的吉祥灯,更像一盏盏温暖人心、照亮前程的启明灯,一直在我年少的心里燃亮,传承着年节里那阖家团圆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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