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安生 ★随笔 ■季映
根，始也。
——《广雅.释诂一》
风起，一片红叶离开门前的老树，旋转飘飞，坠入大渡河。从西北高原的金川启程一直到溜溜的情歌城康定，绕过座座山，穿越道道弯，顺流而下，躲进一个念家孩子的梦里。
百度记载金川约有七万人口，我为七万分之一。张爱玲说:“于千万人中遇见了你所想要遇见的人，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十八年前，我就不差一分一秒的被命运送到母亲的怀抱。她朝朝暮暮地呵护着这棵新生的小树，渴盼看着小树长新芽，开出朵朵洁白的梨花，淡雅的清香传几里；结了甘甜的梨子就送给路人解渴尝鲜，雪花挂满枝头时，陪她细数岁月的痕迹。她不刻求世俗的繁华，只要儿女长情的陪伴。正所谓风华是一指流沙，苍老是一段年华。母亲抓不住岁月的脚步，只好跟在其后满目心酸。她不怕时光凋零了容貌，只畏大树参天，血液传递在枝桠，忘了根的陪伴。
青山的那头是通往繁华的去处，跟在现代化社会脚步后的人，哪有不离家的？小镇上的一切都已不能满足当代青年的需求。无论是求学还是求财，都奔向了远方。殊不知，跟着孩子远去的，也有母亲牵挂的心。
春日里，母亲拾起梨花的落蕊，声声叹息，她的孩子在远方，没有看见今年金川百花绽放的时景，负了一树花开。她怀念闺女儿时的模样，在风起时随花瓣的飘落而舞，在阳光下做着稚嫩的新娘梦。而今何方？母亲额头紧锁，遗憾了一个春。细雨过后，树叶发新绿，勃勃生机。绿意随着山岗蔓延，笼罩着整个金川。新生的一切寄托了母亲的希望，她愿离家的孩子平安吉祥。大渡河昼夜不息，流到远方，却不知往回看看。母亲的思念日复一日地加深，她滚烫的泪水再也不能抑制，孩子啊，你又错过了金川的绿茵，可还有谁为你遮蔽盛夏的烈日？岁月打湿母亲的眼，等回家的孩子为她擦干。这平凡的母亲，这不平凡的母爱。盼到秋，红叶又似火燃烧了片片山野，游人如织，人人赞叹这片净土的浪漫，称它世外桃源。而家门前的老树却落下几片凋零的心，母亲打扫了风扬起的尘埃，静时，只想听电话那头忙碌的孩子寥寥说几句话，哪怕是敷衍。等待孩子回家的时间漫长，瑟瑟的风终于送来了冬，母亲静静坐在老树下，手持念珠祈祷着，她不为自己祈福，只要孩子安康。深深的目光里全是远远的他乡。
“万物有所生，而独知守其根。”我一直匆匆地跟在时光的身后，不幸沦为岁月的奴，竟不曾回头看看离家多远了。学校里的朋友都以“金川”为名称呼我，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金川”不止是淡淡的一句故乡，还是我的爱和远方。我想跨越时间的洪流去陪陪母亲，我想再从小长大一次，在犯错时，亲亲母亲的脸颊，让她少些烦忧；我想尽我所能，给她我的所有；我想借得大江千斛水，研为翰墨颂母亲。
我想回金川牵着母亲的手走过四季，年复一年。或许只有那时，我的心才能得到永恒的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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