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是一种信念
■陈典君
在阿坝州人们都说，大小金川是一家，山山相连，血浓于水。
因为喜欢，经常行走在大小金川周边的高山间。每次都会有人说，越过前面的垭口就是小金，但终都没能越过，高山仰止，或许是因为面对雪峰的敬畏与懦弱。
上次从金川卡撒穿越茶马古道空卡山，我又一次在空卡梁子折返，虽然遇见了美丽的海子，但心中始终有深深的遗憾。
这次，我们决定从金川万林乡线碉沟进沟，经大树子沟去看传闻已久的锅圈岩。在路上，听向导刘叔说，到锅圈岩后，如果我们从彭天亮垭口过去，就是小金的小草坝，折返从八十贡塔拉雪山的小金路垭口过去就是小金的玛嘉沟。我砰然心动，立刻说这次我们就穿越到小金吧！同行的两位金川摄影达人老师因为去年国庆到过玛嘉沟，还到了美丽的月亮海，当时车行两百多公里，听说只要越过一个垭口就可以再到玛嘉沟，他们也毫不犹豫地马上响应。于是，一次真正的穿越之旅就这样开始了。
我们是先坐车从线碉沟进沟，在松木坪左转进大树子沟约一公里处开始步行的。沿沟而上，一路景色十分美丽，奔流的小河水哗哗流淌，红色的大卵石静静躺卧，黄色的乔木叶簌簌而动……大家走走停停，记录下这一路的美景。
向导刘叔一路不停地给我们介绍各个景点，小东包、大东包、芹菜坪……不停地讲述着当年金川旅游资源开发时的趣闻乐事和各个景点的传奇故事……不知不觉，经过七个小时的步行，我们在下午四时到达了计划中的宿营地，万林乡二甲村春牧场。
高山牧场风景不同于草原牧场，随山顺水而居的场部周围都是最美的风景。远远的，我们就看见了这次主要造访的景点锅圈岩，在阳光的照射下，锅圈岩雪山熠熠生辉，发出耀眼的光芒，雪山下是金色的落叶松丛林，一条小溪从林间穿过，这完全就是一幅美丽的秋景图。我们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相机、无人机，想要把这一美景永远定格。随着无人机的起飞，一群牦牛惊恐地飞奔而去，寂静的山野顿时热闹起来。
夜色渐浓，刘叔已为我们准备好了晚餐，这时我们才感到真的有点饿了，虽然只是简单的腊肉炒白瓜和方便面，但我们吃得很香。听刘叔讲，这个地方是一块风水宝地，向后山草坡上行一百米，有一个大大的草坪，曾经是个大寨子，现在，从破败的石墙还能看到当年的辉煌，可是如今只有几颗高大的柏树在孤独地述说。我想，在这海拔3850多米的地方，先民们一代一代繁衍生息，面对变幻无常的自然环境，不知有多么艰辛。如今，人们都搬到山下了，到山上成了一种奢望，如果没一种信念，这些地方没有人会过多地问津了。
夜晚是寒冷的，因为天气不是很好，深邃的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月亮也时有时无，在乌云中不停地穿梭，远处天边县城方向有微弱的光影，伴随着一道道闪电，我们只能匆匆地拍了几张夜色照片就钻进帐篷。在这高山之上，心绪放下，大家相谈甚欢，一夜笑语伴着鼾声。
清晨，一阵鸟鸣过后，深深的寒意突然袭来。厚厚的冰渣冻结着拉链，我费力地拉开帐篷，四周是浓浓的雾气，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
一阵忙乱过后，我们又整装出发了。
天气渐好，太阳慢慢地升起，穿行在莽莽的原始森林中，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枝斜射下来，斑驳的光影落在草地上，雾气升起，氤氲郁郁，这完全就是童话世界里的景象。如果不是刘叔不停地催促，我相信，我们一定会一直沉醉在这里。
穿过丛林，我们终于看到了锅圈岩全景。
锅圈岩是因为形状酷似一片锅圈而得名。一整块岩石弯弯地斜躺在那里，从北向南约有五公里之远。岩石最上方是尖锐的边沿，连雪也不能停留，个别地方破裂开来，姿态各异，似刀似剑，直指苍穹。岩石的中间部分是厚厚的积雪，个别地方终年不化。岩石的下方完全裸露，一道道雪水沿石而下，在阳光的照射下，光点斑驳，不停变换。再往下就是郁郁的森林和草地。最奇的是一块黑色的巨石从“锅”底耸立，这一块黑岩形似鸡冠，所以人们都叫它鸡冠岭。鸡冠岭把锅圈岩分成两部分，大锅圈岩和小锅圈岩，同时也像是“锅”中蒸煮的美食，大自然真是神奇无比啊！
锅圈岩的最佳观景点是从石板棚往上到老熊塘，这段路海拔不断攀升，从海拔3800米直到4300米，我们只能走几步就停留休息。好在不同的高度可以看到锅圈岩不同角度的美，我们整整花了三个小时才到达老熊塘。作别锅圈岩，我们开始沿八十贡塔拉山峰雪线向小金路垭口而行。或许是时间过于久远，在自然变迁中地形的改变，山路时有时无，我们也只得时上时下，有时在不停滚滑的细石坡上爬行，有时从荆棘丛生的灌木林中穿行，有时在巨大的岩石间跳跃，有时从湿滑的草甸里淌过……这是一段漫长的，终身难忘的艰辛路程。
向导刘叔一再告诫我们要注意安全，并指着不远处一个山坳说，有位黄姓教授和他的助手，从小金过来，遇到大雪，不小心受伤，就是在那里出事的。我不知道他们当时为什么会从小金穿越过来，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但一定会有一种信念在支撑着他们。
我们比预计的时间整整迟了三个小时才到达小金路垭口。站在垭口处，风呼呼地吹着，夹杂着刺人的泥沙和冰冷的细雨。回首是金川叠叠的山峦，前望是小金高高的雪峰。靠在垭口处的栅栏上，这一刻，我突然莫名为自己所感动，记下了这一高度，海拔4430.72米。虽然这并不是我到过的最高海拔，但一定是我人生的最高处。
天色开始变暗了，我们不得不急行军，来不及细看眼前的月亮海，来不及远望玛嘉沟蓝色的大小湖泊。刚刚到达沟底，回望处，高高的八十贡塔拉雪山之峰正被最后的夕阳照耀，闪烁着灿烂的金色光芒。
当踏上小金玛嘉沟景区的人工栈道时，天完全黑了下来，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背上的行囊像有千斤重，在月亮微弱的光照下，我甚至不想拿出照明设备，却不得不踟蹰前行。漂亮的玛嘉沟就在身边，美丽的容颜隐隐可见。玛嘉沟，我还会来的。
热情好客的李哥来接我们了，当到达他温暖的家里，吃上早已备好的饭菜，用滚烫的盐水洗脚后，时间已是深夜十二点。
第三天，我们坐车从金抚路返回金川，一路的雨雾。
这是一次真正的穿越之旅，这是一次生命中的信念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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