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里的羌族
■雷子/文江子/图
我曾梦想集齐羌区所有古老款式的女性服装，当然我不是要开民俗博物馆，而是希望自己每次都可以穿着不同花色的羌衣出席各类传统节日以及参加国内外的文学交流活动。
迄今为止，我的衣柜里仅挂有一黑一蓝两件手工制作的羌绣衣裙。我曾见过的羌衣款式有十几种之多，内行人只需瞄上一眼就能判断着衣人是哪县、哪村、哪寨的（说具体一点，除羌语之外可用服饰来分辨对方属哪支“羌”。）千百年来，羌区妇女在衣服的选色上都遵循部落传统，羌绣图案及针法也不尽相同，具有地域象征的头饰也异彩纷呈。
羌族人崇尚白色。在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茂县有一支“黑虎羌”，他们在岷江大峡谷繁衍了千年，这支羌人为了纪念守护族人而牺牲的民族英雄黑虎将军，整个族群的女人，无论老幼都将貌似虎头的白色孝帕庄严佩戴了上千年，“万年孝”将一种怀念与感恩演绎得令人肃然起敬，将雪山般圣洁的信仰传承得荡气回肠。
现聚居于青藏高原东部边缘的羌族人，将羌寨建在山脉绵延起伏，地势陡峭的高半山（好地用于耕种），故而有“云朵上的民族”之称。在羌人居住的碉楼、民房包括祭祀塔上都会安放一块或者一摞白石，这源于远古时期，古羌人受白石神的启蒙于白石中淬出火种而使其远离了寒冷和饥饿。后来在迁徙过程中发生了惨烈的“羌戈大战”，羌人以白石为器械终获凯旋。于是羌人世代在屋顶上将白石神虔诚供奉，向它祈佑族群平安兴旺。
羌族人酷爱高调、张扬、奔放的红色。在理县蒲溪乡有采用红黑搭配的传统，从帽饰、服饰到云云鞋，羌族姑嫂们将铁血色发挥到无与伦比的生动与鲜活。因为红色象征火焰，黑色象征沃土。传说这源于羌人是炎帝（又名赤帝）的后裔，所以羌族人以红为热烈、以红为悲壮、以红为赤忱、以红为吉祥、以红为纯粹。
每逢本族重大节日，例如转山会、羌年、狩猎节、水神节等，羌族汉子们都会穿上由祖母或者母亲亲手编织的乳白色羊绒长袍，这样的长袍需9斤左右的羊毛绒，制作的时间要两三年，约100多道工序。穿着这样的长袍在野外劳作，不仅轻盈保暖即使躺在雪地里睡觉也不会扯上湿气，而且织得好的羊绒袍子用来装水也不会渗漏一滴。
羌族男子在祭祀时由尊者主持，他口念古老的咒语，族人依次虔诚地献上太阳馍馍、月亮馍馍、兽馍、挂羌红。然后，村寨里的所有男子（无论老幼）身披黑色的牛皮铠甲，肩上系有铜铃，围成一圈，按音阶吟唱多声部古歌《尼沙》。“以歌开始，起舞止歌”。手持冷兵器的羌族男子表情神勇，他们扭动肩、颈、胯跳起粗犷的舞蹈，还原着尚武的祖辈悲壮出征时的情形，观者恍若穿越时光。
羌族人正是将对神灵的敬畏、对先祖的缅怀、对长辈的敬重、对贵客的欢迎、对晚辈的祝福以及对未来的期许，用如火如荼的“羌红”来表达深层次的敬意。是啊，羌族人民怎能忘记2008年“5·12”汶川特大地震给龙门山带来倾覆性的灾难，是党和全国人民救羌族人民于危难。我见证了伟大的抗震救灾，我经历了恢复重建的种种艰辛，我用崭新的诗歌抒怀：“大气磅礴的中国力量令我的故乡起死回生”！我不知道有多少条飘飞的羌红挂在对口援建者的身上，我也无从计算有多少深情感恩的文艺作品像羌绣扇动着美丽的翅膀飞向世界，飞向未来。
蓝色是羌族人最信赖的色彩。它象征着博大与永恒，代表着沉稳和谐，同时也暗示勇敢与无畏。所以，在羌族人的眼里树林是青色的也是蓝色的，河水是蔚蓝的也是碧绿的，苍山是翠绿的也是湛蓝的。所以羌人穿着蓝和绿这两种生态色穿行于山林与村庄时，男人穿出了从容与大度，女人则穿出惊艳的气韵，同时妆点了古画般褶皱的岷江大峡谷。
我喜欢湛蓝天空的理由与众不同，幼儿时期我身体羸弱，经寨子里德高望重的老释比指点，我的父母需将我“拜寄”给天空，取羌名“子瑟目都特”，汉语译意为“拜托给上天的漂亮女儿”。“拜寄”天空为干爹的人家须提前准备好山里的野白香枝（传说野白香枝是人与神联络的一种信号）、三根香、一对蜡和一封鞭炮，父母抱着孩子进行仪式时，要面向东方，并在太阳升起之前，对着天空虔诚祈祷，礼成后还要重重地磕三个头，表示对上天深深的谢意。羌人有拜风、雨、雷、电、神碉、桥、岩石等为干爹的习俗，甚至在名字里会出现“干爹”的称谓，被拜托的万物万象即是羌人一生一世的守护。
我无法用冗长的文字去叙述色彩里的古羌民俗，在中华民族五千年绚烂瑰丽的文化中，“羌”之花是其中的一朵。我的耳畔有马蹄声声，眼眸有记忆之火。遥望甲骨文上这个唯一被镌刻的族群“羌”，他曾骁勇善战，却被历史之箭放逐到碧水青山的岷山峡谷，历经苦难，羌族人凤凰涅槃！我感恩生活在这个伟大而自信的时代，我的同胞们则保护和传承着于历史深处撷来的天地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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