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尾巴村:云派映雪羌舞欢
□ 赵曦/文雷康/图
坐落在川西高原沿岷江上游、茂县松潘交界处的牛尾巴村，是羌族传统文化保留最好的寨落之一。岷江、涪江上游保持羌语村寨名的很少，牛尾巴村虽不说是惟一一个但也是保存最好的一个。牛尾巴村羌语叫“喜索掴”，喜即牛，索掴即尾巴。
羌族有着自己的羌历年（农历十月初一），同时也与汉藏等其他兄弟民族一样，要欢度春节。2016年春节我们在牛尾巴村过了一个令人难忘的传统佳节，从羊年除夕到猴年正月，酒席热闹家人欢，文化重戏连番行，令人意兴未尽。
云派映雪羌舞欢
牛尾巴村的村民们春节期间都穿上了节日的盛装，他们的穿着打扮让人目不暇接。正月的牛尾巴寨，羌族女性三五成群在寨落家户间走动，她们笑脸盈盈，互请年酒。羌族服饰尤以女性服装最为多姿多彩，节日期间妇女们的胸前都戴上了云派，分外耀眼。云派是羌族女性服装上左胸前佩戴的大银片胸饰，它是天性爱美的羌族女性胸前率性绽开的云朵般的花。
在集体欢庆新春跳哟咪的活动中，村上的男子们都列队行进，妇女们则站在自家门口，穿着盛装，高举酒壶酒杯，慰劳跳甲男性。羌族的大型活动都少不了祭祀，寨子里的祭祀结束后人们便开始欢歌跳舞，环圆起跳，歌声高扬，云派拥拥，它们与附近高山上的积雪相映，光芒耀眼。到牛尾巴寨过春节，谁都想走近妇女们，特别想分享她们身上云派的吉祥光亮。
长衣列队大跳甲
羌族崇拜白石、白雪山和白牦牛。远古以来关于白公羊的神话、唱说和祭祀是这个民族深厚的文化之一。正月初六杀牦牛祭天后，初七全寨跳哟咪，哟咪即汉语“跳武士甲胄舞”。妇女们从剪羊毛、捻织毛线到缝制毛毪装到在神树林欢歌舞蹈《捻白羊毛线》，男性则穿着白羊毛毪装“跳甲”，既是羌族传统神话的世俗摹写，也是他们的基本生活。
初七早晨，酒暂时罢喝。寨子里的男人们穿上白羊毛毪子衫，系腰带、打绑腿、挎腰刀，背上明火长筒枪（现在是道具长筒枪），所谓把神话、图腾、文化穿在身上，你在这里可以一目了然的真切感受到。
按照传统，上寨（牛尾巴村有上寨和下寨之分）男人在雄伟的碉楼边集合，下寨穿白毪子衣的武士队列则在村活动中心集合，队列蜿蜒数百米，在冬日灰黄的羌山羌寨中构成一道耀眼的风景线。上寨领队的首领是一位老者，他身子向上一纵，高声号令：呀！威威威！于是上寨的百余名男人，一起跳着高吼：呀！威威威！在威武的吼声中两支长龙般的队列向着村头的碉楼行进，队列中不断发出有节奏的高吼：嚯！吼！嚯！吼！嚯！吼！嚯！吼！步伐威武有力。最后两队在村头的碉楼下汇合，两队首领彼此以呼声致意。
随即便是节奏欢快的跳哟咪舞。先是唱歌，一声雄壮的起调后，两队的歌声分前后部相互呼应，前队唱：耸杰嚯吼耸杰嚯！（羌语），后队也唱：耸杰嚯吼耸杰嚯吼！歌声雄壮高亢，激人心魄，曲调高低起伏，形成自然的多声部。接着是跳舞。两队合并后在一块宽大的平台地上跳起了“之”字形、圆环形、万字形及太极形等图案的舞蹈，队列交错，枪晃刀舞，人声鼎沸，吼声雄壮，这是羌族勇士古代军事演练，是出征、布阵、冲锋、合围、获胜及最后荣归庆典的浓缩和象征。
与此相应，佩戴云派的羌族妇女们则沿途拿着酒壶馈慰她们的勇士。如果说牛尾巴村男人们的雄壮队列是一道从远古流淌至今的羌魂，那么这些缝就了白羊毛毪并持酒候慰的羌族女人们则是魂中之魂，她们是勇士们的全部意义和归宿。道路两旁、碉楼上下的白羊毛毪长衣的队列与身穿羌服佩戴云派的妇女，构成了牛尾巴村浓烈的羌族年味，一派美好富乐、念旧布新的新春景象，一曲哟咪大跳甲道尽其魂旨律韵。
舞向雪山红金龙
龙是羌族传统崇拜文化之一。明清以来，岷江上游少数民族改土归流后，汉族的龙、狮、马及花灯等传入，舞龙也是传送吉祥、祈福和感恩。它们成为羌族年节的重要文化活动内容。羌族有三年一大祭的习俗，今年恰逢三年一大祭的佳期，从新春农历正月初七大跳哟咪铠甲舞、耍龙舞（红金龙）、篝火烤羊及跳莎朗舞等，一直延绵到正月十七，全寨男人盛装白羊毛毪衫，佩腰刀持火枪，女性则着传统羌绣服装，佩银云派。
人们盛装表演欢庆春节，实在是因为牛尾巴村早已今非昔比。牛尾巴村在新中国成立初时仅有51户人家，全村不到200人，牛羊马群少，麦子青稞亩产不过百斤。数十年后的现在全村已有一百多户人家，500多人，庄稼亩产超过800斤，还有多种高山水果，同时还有不少人外出打工挣钱。现在牛尾巴村不少人家已有了汽车（大车或小车），过去的牛羊小路已留在高山上，汽车则在新寨子里纵横驱驰，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浓烈的感恩祈福意识在欢庆春节中恰如其分的表达了出来。
虽然新的生活带来了新的变化，但坚持和回归传统仍是近年来的一种大趋势。牛尾巴村虽已由高半山向下移迁至新寨，但舞龙却是要从新寨走向传统老寨，所以要爬山上行，龙头高举，攀向仍然铺盖着瑞雪的高山上的老寨子，到了老寨后，龙身上挂的数百道羌红要被全寨人分而披戴，分享吉福。
最后，在庄严的祝福仪式中，人们连番高舞红金龙，随后全寨人簇拥下在雪山冰谷间的几棵大树下，将它火化归天，请红金龙把人间的幸福美满上报于天。送龙到老寨，化龙也归于老寨。这便是羌族特有的“化龙归天”（或嘱龙归天）的祭祀仪式。此时此刻，龙灯锣鼓响彻云天，欢歌笑语伴随着高山峡谷里飘飞的瑞雪，在我们的眼前和耳畔久久停留。
高台共摆向天宴
春节期间的牛尾巴村，各家各户在自家火塘边的家宴、族房宴告一段落后，全寨人走出自己的小家房屋，来到光天化日下的寨子中，在雪山高台上共聚一起，邀天地万物共同欢宴。全寨按照尤、周、杨、何、陈等家族谱系、尊卑长幼，各自在传统的位置上席地围坐。人们摆上香肠、腊肉、牦牛肉和羊肉，还有各式的月亮太阳馍馍、清油炸的各类面花、各类珍奇野山菜等，琳琅满目。
传统青稞咂酒摆上后，五族200家的向天宴便正式开始了：做得弯弯的月亮馍馍给首次参加向天宴的小孩子们，也给新婚的夫妻，祝福他（她）们早生贵子。这天，凡是到寨内公地上的一切远方客人，走亲者、偶遇者、外地的摄影者或文化调查者，均可一同在高地入座，共饮大嚼，共同欢庆佳节。人们端起手中的水酒、夹起肉块大馍，举天而请，高祈而饮。男女老幼，朋酒斯飨，天地共祈，万物共庆。向天宴把牛尾巴村农历的金猴新年推向高潮。
别致而让人回味的是，在向天宴后合影照一个“全寨福”时，穿着白羊毛毪衫的年轻人们，站在高高的寨墙上一起高唱着汉语流行歌曲《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羌族青年们招呼在镜头前仍有几分羞涩的女性们，他们高唱着：对面的女孩站过来，站过来，请你不要不理不睬。其实我很可爱！羌族青年用他们那吼唱哟咪歌的喉咙，高唱着现代流行歌曲，幽默风趣中透露出雄浑豪迈，把欢乐的气氛推到极致。一个有悠久文化遗产又知道传承并能更新发展的民族是可敬的。牛尾巴寨春节活动让我们感受到了这个民族的大欢大乐、大长大久。正是雪映云派羌舞喜，龙腾甲跳天宴欢。
（本版资料图片除署名外由巴蜀网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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