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交流任职：没有退路的抉择
——四川省首批年轻干部双向交流任职一周年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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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4月，为推进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四川省创新推行省级机关干部和基层干部双向交流任职，首批双向交流任职的干部共58名。
地域转变，角色转化至今恰满一年。一年来他们付出了什么，收获了什么？这项培养干部成长的探索，走过一年得到了什么？
□安微 本报记者 周前进
4月7日晚，走出省委党校大门，覃有军大步流星走到街对面人行道上，然后朝公交车站“光华村街二环路口站”走去。
正在党校接受培训的覃有军，一个月来已非常熟悉这个公交站。在这个站台乘58路公交车，坐上7个站，就可以抵达人民公园，然后步行一小会，就可抵达省经信委，他现在的单位。
覃有军是四川省首批58名交流任职干部之一。2012年4月，为推进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四川省创新推行省级机关干部和基层干部双向交流任职。
地域转变，角色转化至今恰满一年。一年来他们付出了什么，收获了什么？这项培养干部成长的探索，在走过一年之后，得到什么经验？记者采访部分干部，还原他们一年来的心路历程。
A
在徘徊间的选择：机会来了
“我没有省级机关的工作经历。”在覃有军看来，这意味着自己没有宏观视野。
4月7日，在省委党校，记者见到了覃有军。
去年4月他告别妻子，登上了开往成都的动车，奔向成长的下一个站点。1973年出生的覃有军是达州市宣汉人，从乡镇党政“一把手”再到达州市通川区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他一直都处在“头头”的位置。
但覃有军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我没有省级机关的工作经历，这意味着自己可能会缺乏宏观视野，处理问题缺乏高瞻远瞩。“对一个干部的成长来说，这样的缺陷是短板。”
去年年初的一次会上，领导宣布达州要派出几名干部到省上交流任职，正谋求突破的覃有军当即表达报名意向。
可随后的一切，让覃有军始料不及。先是亲戚找到他劝说，“在基层有头有脸，有熟悉的圈子，到上面就是一个大办事员，何苦呢？”朋友的暗示，亲戚的劝说，让覃有军在走和不走之间艰难抉择。
这越来越多的不舍，反而加速了覃有军的去意。“我一直都在重要岗位工作，大家又很支持拥护，就难发现我的缺点啊。我害怕自己养成了习惯，容易独大自信过头，会犯一些不该犯的错误。”覃有军说。
尽管如今每天需6点多早起乘公交车，但覃有军不后悔。在基层工作19年后，覃有军迫切需要一场自我的突破。
B
挂职和任职，区别在是否破釜沉舟
“过去挂职，就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现在没有后路了，只有一往无前，才有脱颖而出的机会。”从省农业厅到蓬安县委任职副书记的陈圣伦说。
任职的道路并非像看上去那么美。
省委组织部一位负责人至今还记得2012年4月开的一个交流任职会上，有人专门就“什么是任职”发问。“我告诉他们，过去干部挂职，是送到其他岗位锻炼一段时间，一般是短期。你回不回得来，都是已知的。但现在呢，你既然选择了交流任职，你就是长期到地方和部门扎根，回不回得来，成了一个巨大的未知数。”这位负责人说，这就意味着，这批干部的成长轨迹和过去截然不同，“因为你不再是协助管理性职位，而是实打实的分管领导，责权利统一。这就会逼着干部，用百分之百的努力，做出百分之百的成绩。”
从省农业厅到蓬安县委任职副书记的陈圣伦对此很认同。44岁的他过去曾交流挂职过一次。再次到地方工作，陈圣伦无比珍惜。“过去挂职，就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现在没有后路了。只有一往无前，认真干好每项工作，才有脱颖而出的机会。”
蓬安县正在进行大规模建设，这对分管交通运输和重点建设工作的陈圣伦是一大考验。
陈圣伦还记得2012年9月28日这个日子，就在当天上午，他在和县委前任分管领导办完交接手续回到办公室时，遇到了一个下马威：办公室坐满了前来请愿的施工队和群众。
逐一了解后，陈圣伦发现，原来是蓬安县国家重点工程南大梁高速公路蓬安境内的C、D段等四大交通重点建设工程，全部都处于停工、阻工状态。有的甚至停工超过3个月。
当时陈圣伦面前有两条路，一是继续拖延，可每天的机械租赁费和人工费是几十万元。二是复工，可政策不允许强制进场施工、复工。
困难激发了陈圣伦的斗志。经过多次召开座谈会，分别听取各施工队和来访群众的意见，陈圣伦拿到了第一手情况。
最终，在政府派出工作组一一登记诉求，并坚持造谣追责、合理满足后，问题逐一化解。对此，陈圣伦写了一篇日记，“改善党群、干群关系，必须带着真情，站稳立场，杜绝浮躁，让群众心服口服。”
C
任职外，看不见的代价和成长的反思
“我38岁成为副厅级后备干部，但上次资阳推副厅级干部的时候，我连资格都没了。”但贾发扬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收获之外，也付出不少代价。
40岁的乐至县委副书记贾发扬，过去是省林业厅办公室主任，还曾是一名副厅级后备干部。贾发扬坦陈，他当初也经历过短暂的思想斗争，“作为办公室主任，我曾是厅里最年轻的实职正处级，所有的工作已经得心应手，离开就要一切从零开始。”
最终，征求家人同意之后，贾发扬毅然来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八个单位——资阳市乐至县委，也是唯一一次不在办公室任职。
上任之后，一件事情让贾发扬重新审视省级机关和基层干部的区别。“我38岁即成为副厅级后备干部，在上次资阳推副厅级干部的时候，我连资格都没有了。因为在基层，县处级干部一筐一筐的，很多人都在基层打拼多年，能力突出。”贾发扬说。
贾发扬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他坚信，在基层工作来对了，而且只要干得好事情，就会有脱颖而出的机会。
压力大时，贾发扬偶尔会怀念机关工作时较为规律的生活。可他更认同现在的身份。“到了基层工作更充实，做起事情也很有成就感。”
对比省级机关和基层历练，贾发扬举了一个例子。“在省级机关，很多工作都停留在宏观层面上，对基层工作了解不深，下来之后才知道以前看上去多么简单的工作，其实并不容易。比如跟业主共建一个林业园区。首先要跟专家讨论规划，然后要选址，选址出来后要考虑项目支撑，项目又是多方面的，包括道路建设、水利建设、退耕还林等等，推进当中还要涉及对一家一户做工作，还要跟业主协商讨论。而我过去就停留在规划—产业—项目这样的思维定式，认为很简单，至于政策是否符合基层的多样性实际，并无直接体验。”
贾发扬说，以自身成长经历而言，他觉得干部要提升能力，必须具备基层一线打拼的经历，“唯有如此，方能独当一面。”
D
多岗通道打开的初衷和期盼
从家门到校门、毕业后进了机关门的“三门”干部较多，许多干部急需补上基层这一课。
马尔康县委副书记王国民，以前是在省监狱管理局工作的正处级干部，多年在监狱系统内转岗，他说这叫“系统内部循环，有点自娱自乐”。
所以，征求意见时，尽管他在新加坡读书，但还是立刻报了名。
接到去马尔康的消息后，王国民并不畏难。“我过去曾是全省最年轻的副监狱长，可是我们系统对外交流的机会很少。我渴望换个环境，证明自身价值。”他形容这次到基层交流任职，“是事业的出口，个人发展的出路。”
以覃有军为例，到省经信委工作至今，他已能独当一面。“他是来自基层的干部，统筹协调能力强、适应新环境快，实践能力、执行力强，创新点子多。”这是省经信委党组对覃有军的评价。由于成长很快，今年4月，他又将远赴甘孜州委挂职。
这也是组织的初衷。省委组织部负责人说，对于干部而言，多岗锻炼特别是拥有基层经验，将为年轻干部成长积累后劲。
省委组织部负责人介绍，当前干部队伍中一个不容忽视的现状是：机关干部来源比较单一，从家门到校门、毕业后进了机关门的“三门”干部较多，许多干部急需补上基层这一课。而建立双向交流任职制度，可以让机关的干部真正破釜沉舟地到基层去经风雨、长见识、增才干，让基层的年轻干部到省级机关开眼界、练本领、显身手。“这样取长补短，更有利于年轻干部全面发展。”
一年的跟踪下来，这位负责人认为，“第一批下派的干部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迅速成长，干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下一步将根据省级机关、地方和任职干部建议，配套后续政策，将干部双向交流任职规范化、制度化，使干部能够健康成长。
记者观察
建立长效机制 真正择优用好
□周前进
从一个个交流任职干部的经历不难看出，交流任职干部在迅速成长。
可以说，这一把双向交流任职的利器，拆掉了堵在省级机关和基层单位之间的门墙，既为省级机关年轻干部创造了“下得去”的机会，也为基层干部搭建了“上得来”的通道，拓宽了干部成长的渠道，为干部队伍注入新的活力。
对此，曾前来授课的中央首批下派交流任职干部，省委政研室主任冯键也认为，继中央国家机关与省（区、市）司局级优秀中青年干部双向交流任职之后，四川目前搭建的平台，拓宽了县处级纵向交流的渠道，有利于干部到基层培养，在基层成长，从基层选拔。
但显然，作为一项新探索，制度尚有需要完善之处。不少人希望，从政策上加强配套制度的建立，解决住房、子女入学、配偶工作调动等问题，让干部无后顾之忧，推进交流任职规范化、制度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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