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城筹边楼
□ 蒋蓝
薛城筹边楼
我去过理县薛城筹边楼二三次了,每一次登楼,均有不同的心境。上次去是秋季,我再次登楼,乱石密布的杂谷脑河呼啸着从楼脚下蜿蜒而去,楼的左面是熊耳山,山顶上一块突兀的锥形大石头,很像黑熊的耳朵;右面是笔架山,朝天耸立的一支巨大的毛笔。这就是著名的薛城十景之一的“笔架献奇”,似乎要用一支无俦之笔,蘸杂谷脑河奔腾的雪水,把这饱经劫难的筹边之史在天空一字排开……
王士祯《陇蜀馀闻》指出:“李卫公筹边楼,在保县城市中。楼凡二层,每层高二丈许。其梁柱皆当时故物,保与松维相连。唐广德三年,吐蕃陷松维保三城,即其地,地界雪山。明末,逆献乱蜀,不至其处,楼故不毁。门人知保县事高崇岩。(《四川通志》载,高崇岩为奉天监生,于康熙三十年(1691年)任保县知县)。”这里的保县应就是现在的理县及薛城,从这一记载来看,到明末时节,官员只知薛城筹边楼,不知成都过去也有筹边楼,虽然成都筹边楼并未像它无俦的历史高度那样名声远播。
平临云鸟八窗秋,壮压西川四十州。
诸将莫贪羌族马,最高层处见边头。
生活在柔波、美酒与鲜花之中的薛涛,晚年所做这一首《筹边楼》诗,28字傲岸沉雄,峭拔古今,令男诗人们为之气短与气紧,诗中所说的筹边楼一说即是薛城筹边楼,一说唐代李德裕任剑南西川节度使期间,建于成都的筹边楼,虽然后者早已毁灭无迹了。
单凭“壮压西川四十州”一句,晚年薛涛的胸襟气象就已然峭拔于汉诗之上。大才子纪昀曰:“如《筹边楼》诗云云,托意深远,有鲁嫠不恤纬、漆室女坐啸之思,非寻常裙屐所及。”岂止是“裙屐”,又有几个男儿可以如此气吞万里如虎!
云鸟吞吐大荒,八窗深秋竞爽,西蜀平畴千里如画,一座筹边楼就像一块巨大的“镇纸”,让风景与局势得到了平稳。古羌人是游牧民族,坐骑以蒙古马为主,后来为躲避战争迁徙到达川西大峡谷,逐渐转为定居农牧,所带入岷江上游的马也发展成蒙古马的中亚种,耐粗饲,善于攀援,比如名闻遐迩的河曲马。
薛涛诗的最后一句硬语盘空,虚实均有:实写的是,诗人登楼眺望,西北方向的逶迤岷山,已然能望见烽火,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态;虚写的是,“边头”已是悬在蜀地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前后对照,西川地区今昔形势犬牙交错,历史的得与失都暗示出来,寓严正谴责于沉痛慨叹之中。
清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杂谷脑河、孟屯河洪水泛滥,二力相摧,一举冲毁了保县的薛城,直到乾隆四年(1739年)当时的保县知县陈克绳才重修了整个古镇及周边建筑。南沟边这座“筹边楼”,极有可能就在此时托名仿建。
筹边楼屹立于两河交汇的河谷边,为木框架抬梁穿榫结构、有典型的汉民族殿堂风格(重檐歇山式)的二层阁楼,通高18.5米。时逢波罗和尚来薛城讲经说法,以此楼为传教基地,并塑观音圣像供于楼内,因而筹边楼亦称“观音阁”。清代李元所著《蜀水经》记:“李卫公筹边楼在保县城市中,楼凡二层,每层高二丈许。梁柱皆当时物。”。
有清一代,四川终于从明末持续的大混战之后开始恢复重建。为了地方经济的持续繁荣,祈求文风普化倡盛,往往托名仿建古迹,祈求历史泽被后世。当时的地方官场,乡绅、大户们相互炫耀、攀比,成为一时的风尚。比如在川贵滇地区,托名诸葛孔明的山名、地名、桥名、村名、器物就不可胜数。而薛涛为一代风流人物,薛城的筹边楼是当地民众仰慕前贤、尊重文化和历史的产物。在藏、羌、汉多民族杂居的薛城能够托唐代之名重起筹边楼,一是在于知县陈克绳等人具备宽阔的历史眼光,二是反映出这一多民族杂居地区的民众对和平、安宁与幸福生活的向往。
清人李锡书的诗《题卫公筹边楼》,把地望表现得较为清晰:节度西川历几年,精思广运在全川。七星桥跨三江水,百尺楼撑一线天。此地划疆称扼要,当年图阁亟筹边。八关俱在公先出,记取丹扆列圣筵。李锡书(1756—1830),字洪九,号见庵。嘉庆三年(1798年),李锡书奉命赴四川,先后任汶川县令、蒲江县令、蓬州知府、大邑县令等职。他以“居蜀二十年之积”完成的《锦官录》,弥足珍贵。
薛城的筹边楼建造距今已有近300年,虽历经岁月的洗礼,仍旧巍然屹立于一块巨大耸立的孤石之上,孤石立高楼,就像冷兵器时代的一根分水峨眉刺。值得一说的是,英国皇家地理协会会员伊莎贝拉?伯德曾于1898年途经薛城镇,拍摄了系列照片。如今我们看到的其考察记《长江流域旅行记》一书,封面照片就是这座峭拔的筹边楼。
近人肖崇素所写《过筹边楼诗》一诗,昭示了另外一种祸起萧墙的启示:
节使日夕苦筹边,韬略何不向中原。
岂知朝廷风雨日,祸在萧墙不在边。
除了嘉峪关筹边楼、广西马山县的思恩筹边楼之外,清代锺登甲撰《蜀景汇考》一书还记载,四川马边厅尚有一座筹边楼。这样,蜀地历史上一共出现过6座筹边楼,唯薛城的筹边楼巍然屹立。筹边楼的兴衰史人们细细品读,让人产生“懒向筹边楼上望,赞皇心事已全灰”的心情。
2000年后,当地文保部门按照“修旧如旧”原则,进行了保护性维修。现在的筹边楼上,悬挂有“红四方面军临时指挥部旧址”牌匾。红四方面军当时从四川苍溪出发长征、经茂县到达理县。由此,理县筹边楼成为涵盖多民族历史以及红色文化的高地。
今来正是秋高气爽之时,几只盘旋的大鹰在熊耳山巅起落起落,将难以排遣的情绪提往更高处,迅即被一阵撕裂云层的大风所摧折。史事与风景相互叠压,风暴正在深秋的时间里酝酿,让人感触到一种居高而思危、一展云间志的态势。远山勾勒出的天际线,就像一个女人的腰线,而且是银灰色的腰线,渐渐在岚烟中融化。
(本版图片由中共理县县委宣传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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