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道海子,远方不远

桂林日报 2019-06-12 08:49 大字

□王新梅

人类是渺小的,尤其是在巨大浩瀚的东西面前。比如大海,它潜在的侵略性和压迫感会让人隐隐不安。而湖泊不会。你看得到它的边际,或者你知道它的边际在哪。湖水澄澈,天空宁静,驻足湖泊前,抖落一身疲惫,想象自己是一只水鸟或者长腿鹤,优雅且从容地看看天空的倒影———这是我能想象的美好。在离海最远的城市里,更多的时候它像个梦,可遇而不可求。而东道海子可以让人完成这个梦境。

从米东城区出发向北走是去东道海子的路。驶出市区大约四十公里,梭梭林出现在视野里,地处准格尔盆地南缘的北部沙漠中的东道海子就离我们不远了。

当我们的队伍浩浩荡荡进入沙漠中时,城市道路的舒适感很快没有了。平静的大地被惊醒,分不清是尘土还是细沙从我们的车轮下翻滚而出,高高扬起又落下,扑在车窗玻璃上完成它特有的问候。如惊涛骇浪里坚强的小船,我们的车在风驰电掣中左右摇摆又激流勇进。够野,够刺激,也够酣畅淋漓。车窗外的风景也变换着。沙漠,沙漠,然后是一片小湖泊。明明四周皆是植被稀少的戈壁滩。简直像个幻觉。一会是白得刺眼的盐碱滩,一会是碎金般的沙子堆积在一起的沙坡,以及最后到来的湖泊、草场。是的,去东道海子的路绝对没有花好月圆,没有一马平川,没有意料之中。有的是扑面的灰尘,有的是一个一个又一个让人须臾不可分神的坑和弯。好在有惊无险,绝对安全。

路有多长,梭梭树就有多长。地处沙漠边缘,新疆人对荒漠地区的生态保护神梭梭树始终深怀敬畏之心。当地政府的有效措施,使东道海子的梭梭树数量多到足以让人欣慰的地步。作为典型的沙漠植物,梭梭树的叶片退化到鱼鳞样贴生于枝节。它根系发达,可以深入地下十几米,也可以横向发展上百米。这些本领使它成为防沙固土的第一先锋。生存需要更多的智慧,植物亦是。为抵御风沙干燥的沙漠气候,梭梭树都保持丛生状态。植物也知道团结互助才能更强大。

有梭梭树的地方还能见到“沙漠人参”肉苁蓉。这味寄生在梭梭树根部的名贵中药材在东道海子到处都是。这再次彰显了当地人对这块风水宝地的重视和保护。千里光、补血草、矢车菊等开着小黄花、小白花、小紫花点缀其中,虽小颜色却极为明艳,像一只只明亮的眼睛朝向天空。野葱的花像炸开的烟花,一朵朵持久燃烧在地表十公分以上。这些弱小又精致的花朵使沙漠有了铁汉柔情的感觉。一块去的人中有一个年轻的妈妈带了六岁的女儿,她告诉我每周都会带孩子到大自然中。小女孩活泼开朗,一会专注于地上的鼠洞;一会手捧一条毛虫;一会问她的母亲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树,这棵草的名字叫什么。在沙漠扬起的尘土中,它像一头敏捷矫健的小马儿,自由欢快。这几年,网络的便捷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密码和按钮让生活越来越机械,大人小孩都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英国生态学家格兰杰说:当一种文化达到成熟或过熟时它必须返回森林使自己返老还童。森林代表大自然,沙漠也是。带孩子到沙漠里走一走,到森林里走一走,向植物学习坚强隐忍,学习不放弃不喧哗,大约会超过家长喋喋不休的十个道理。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到了海子的下游。城市的舒适度越高,人类就越被娇生惯养着。为了在沙漠里舒服点,或者说保护好我们在城市里奋斗的本钱———身体,我们来时换好了行头,帽子、徒步鞋、墨镜、口罩等等,但我们还是感受到了沙漠别样的威风和气势。气候的干燥和炎热如期光临。下午五点的太阳光依然锐利得像自带金属光芒。还有风,像是在旷野里撒欢,一会跑远,悄无声息;一会又唐突而归扑你满怀。蚊子潜伏岸边,等你一踏入它的领地,就如溅起的灰尘腾空而起,围着你亲密共舞。狼狈之余,我们暗自怀想几小时前的空调沙发。可是啊,当你走进湖水,你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那湖面啊,清得让人想起九寨沟、净得让人想起喀纳斯。还有难得一见的各种水鸟。之前设想过的画面就在眼前,苍鹭飞在空中,或缓步岸边,从容优雅古典,像一首唐诗宋词别有韵味。黑鹳、赤麻鸭、灰鹤等各种飞鸟自在飞舞鸣叫。还有壮如家鹅的鸿雁,大摇大摆地扭在草丛中。鸟叫声此起彼落,不同音色和节拍结合起来。清亮快乐的鸟鸣有着治愈人心的作用。鸟鸣声中,不时有鱼儿扑通探出头,远远近近地浮现涟漪,仿佛湖水的微笑。湖面狭长,绵延十几公里。有的地方芦苇密布,风吹拂下,湖面波光粼粼,湖边蒹葭苍苍,有断肠人在天涯的苍茫感。有的地方浸泡着胡杨枯枝,水清天蓝,一派洱海风情的既视感。有一段水草丰茂,水中有小岛,岛中有浅水,鸟雀飞起飞落,悠远闲适,让我想起小时候村里的那块湿地。有一段黄沙围拢碗大点的湖水,似月牙泉微缩版。

沙漠与湖水融为一体。背后是沙漠,眼前是湖泊。截然相反,又紧紧相依。沙子淹没不了水,水也覆盖不了沙漠。相互区别,又相互成全。东道海子的美是造物主的壮举,也是自然哲学的体现。东道海子这种阴柔阳刚相间的美是少见的。

想看沙漠里的夕阳,又想看湖边的夕阳,顺带再看看胡杨映衬下的夕阳,除了东道海子,我不知道还有哪里能实现这个愿望。

夕阳是盛大的礼物。下午九点时,整整半面天空好像浸泡在绯红的血水中,像一块巨大的水头良好的波纹绮丽的翡翠。万物被加持,我们也是,面庞通红,目光灼灼,个个神采奕奕。东道海子的夕阳好看,除了沙漠、湖水,还在于有胡杨。高低错落,层次分明。

胡杨的生命依赖于地下水位不低于四米。东道海子的胡杨多驻扎在湖边不远处。每一棵壮年胡杨就是一个鸟的天堂。叶子在风中噼啪作响,一群鸟游戏般哗啦啦飞出,像弹出的叶子。又哗啦啦飞进去,遁于其中片刻噤口,好像它们立马变成了一片片叶子。倒地的胡杨也很多,步入了胡杨生命的另一段旅程。站在坡上的胡杨树下看去,云彩成条缕状分布,海子也是,一条岛一片海,正好与天接应。“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如是也。天空如此完美,而我刚好在场。何其幸运。

日落之后,繁星如约而至。金星最先亮起。出来最早的是金星还是木星,哪一个是天蝎座,哪一个是北斗星,银河在哪里?我们一群人对着天空指指点点。我想起讲书人樊登说,让一群中年妇女都能关心天空,关心星座,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要知道我们这群人里,还有近古稀之年的老人。而这样的心境在城市里是难得有的。

夜晚有了寒意,又无一点睡意,不知道是谁提议唱歌的。歌词记不全,网络信号时断时续,也查不上歌词,我们就连哼带唱着。一首首唱着。这一刻,远离世俗,忘记不快,放下纠结,我们不再把自己收缩在一个坚强的硬壳里,不再伪装自己是个内敛的成年人,我们歌唱,我们跳舞,天地之间,我们是大自然永远的孩子。

回去的时候是第二天中午时分,太阳很大。我们的车一辆辆整装出发,云彩在天空也排兵布阵。天有多大,云就有多辽远。好似是云的集散地,也许世界上所有的云都是从这里出发的。

东道海子渐渐离我们远了。我忽然想起湖边睡觉的牧民。他是放骆驼的哈萨克族人。我们第一天去的时候,他就在那里侧身睡着。他的骆驼散落在周围觅食或卧倒休息。一块厚实的羊毛毡垫承纳了他的身体。我们的喧哗没能惊醒他,他始终酣睡如婴儿。天空风流云散,湖边鸭鸣鸟唱,梭梭树驻足凝视远方,一棵胡杨和另一棵胡杨遥遥相望。一切在他的毡垫外退去。他的梦境完好如初。

离开,去远方,是所有人的渴望,而我只愿做东道海子湖畔侧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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