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之役200年遗迹犹存 硝烟散处梨花盛开
5月的金川河谷阳光灿烂,山上成片的雪梨树枝叶翠绿,青涩的小果子在叶间依稀可见。一座座具有藏式风格的房屋错落有致分布在山坡上,在林间劳作的村民们忙着引水管灌溉果木。谁也看不出,200多年前,这里曾经是萧萧战场。
前不久,曾达关碉被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探寻古碉曾经的故事,人们总要想起两次乾隆金川之役。古碉所在的金川河谷,200多年前曾是萧萧战场。这里,留下了大量与之相关的遗址遗迹,深深吸引着今人的目光。
□本报记者 陈四四/文肖雨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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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上的“万里城”
“炮打柏树”、“水打营盘”、“军马厂”……金川县万林乡二甲村村民刘光荣走遍了万里城周围的山水,找到了许多与两次乾隆金川之役有关的遗迹,还有不少沿用至今的地名。
“每年花季,这里漫山遍野都是梨花!”站在曾达关碉下,金川县文管所所长刘文勇发出感慨。在乾隆金川之役前,金川被称为“千碉之国”,这里碉楼林立。暮晚时分,那“夕阳落西山,千碉映黄昏”的壮美景观总是令人赞叹不已。战争结束后,留存在金川的碉楼不多了。“我的家乡卡撒寨,战前有石碉300余座,战后只剩几座残碉。”
前后历时29年的战争在金川留下的记忆岂止碉楼,近段时间以来,金川县进行口述历史普查,还发现了大量与两次乾隆金川之役相关的遗物遗迹。
50多岁的刘光荣也是口述历史普查小组成员。他从小生活在这里,听老人们讲了很多乾隆金川之役的故事,一直对这段历史很好奇。20多年前,他在担任村小老师时,曾专门找一些老人记录下流传了几代的传说。最近,他把过去收集的传说,加上现在的实地考察,整理成一本厚厚的资料。
在刘光荣的带领下,记者登上万林沟与小金县美沃沟交界的山顶。站在这里往四周瞭望,只见顺着每道山梁都修有3米多高、2米多宽的石墙,“长达50多公里”。石墙全是石条和片石垒砌而成,经过几百年的风吹雨打,有的地方已经垮塌残缺,但大部分保存完好。“这里就是万里城,海拔有4000多米,是当时清军驻扎的地方。”刘光荣说,在当时的条件下,这样雄伟的城墙全靠人工修筑。
一些专家学者考证认为,万里城是全国海拔最高的古城墙之一,是目前保存最好、规模巨大的古战场遗址。如今看来,万里城的结构仍然非常牢固壮观。城墙沿线每隔1米或3米便有一处10多平方米的战场工事,设有掩体垛子、射击孔,看起来易守难攻。每个梁包上都设有大营盘,地下铺的石板和砌的墙角还有保存。沿营盘挖有战壕,营盘之间修有拖炮、送弹药、士兵行走的隐蔽道路。
刘光荣告诉记者,从万里城通向尖尖山之间,山梁两边的窝凼平坦处,相传是当年清军的战地兵工厂,是专门加工土炮、炮弹、火药的地方,当地人把这里叫作“炮仔沟”和“铸炮营盘”。他在这里发现不少生铁渣和炭渣,以及几个加工火药用的大石碓窝和加工炮弹用的石模,还挖出大小不同的炮仔、铅仔。“前几年,当地牧民在这里还找到一块铜炮的残片,有280多斤重。”
二甲村曾有一棵大柏树残留的树桩,刘光荣小时候曾爬上去玩过。他从小就知道此地名为“炮打柏树”。在这次口述历史普查中,他了解到,这棵树确为清军武力所摧,因其挡住了进攻的道路。
在采访中,记者发现金川有好几个村名叫“马厂”,原来是乾隆征战金川时在那些地方放过马。还有两个村名叫“营盘村”,也是当年清军曾在此驻扎过营盘。清军囤积粮食的地方,被称为“粮台”,至今尚有几个地方以此为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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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御碑的坚守与实证
“御制平定金川勒铭噶喇依之碑”坐落在金川县安宁乡东南200米处的一个小山坡上,这块建于清乾隆四十二年(公元1777年)的石碑,记载了乾隆皇帝两次金川战役的始末,已被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记者到来时,御碑亭正在进行维修,工人们在外围搭满了脚手架。金川县旅游局一号讲解员张诗茂说,御碑亭是用于保护御碑的,平面呈方形,16根朱红色的立柱,重檐歇山式顶,通高12米。
此处无不彰显200年前的皇家风范。正门外用垂带式踏道,踏道中心的台阶上有龙云浮雕图案。御碑的碑座由一整块花岗石錾刻的立体托鼋制成,碑体由一整块长4.5米的青石加工而成,上面刻有汉、满、藏、蒙四种文字。
从史料记载中可发现,两次金川战役乾隆朝耗银9000多万两,先后投入20多个省的兵力,50多万人参与战役,其规模之大、耗资之巨、战斗之激烈,在清朝历史上十分罕见。
在国内众多研究者看来,战争对金川的政治、经济、文化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据史料记载,乾隆两次金川战役之后,改土归流,金川地区屯田发展、人丁日增。停兵后第10年,金川荒土全部开垦,垦地达13万多亩。
安宁乡御碑所在的村落,各种房屋沿着山坡修建得鳞次栉比。“战争后,外来文化进入金川,在这里曾经兴起的三街五屯即是证明。”刘文勇说,金川之役后,朝廷将部分将领和清兵留在金川,实行屯兵制。他们来自吉林、辽宁、黑龙江、陕西、湖北、广西、贵州等多个地方。进入金川的“外来人”也带来了各地区各民族的生活习俗。比如,1776年之后,安宁一带开始出现汉藏两结合的房屋,用藏式方法砌墙,里面用木架为主结构,上覆小青瓦。街道变得狭窄,两边房屋比邻,各种会馆、庙宇等大量出现。
汉族屯兵将先进的农耕技术、畜牧和加工技术带到了金川地区,刀耕火种变为精耕细作,二牛抬杠变为单牛犁地,木制锄、铧变为铁制耕作工具,农业生产水平迅速提高。豆、麦等优良品种也被引入金川,尤其是河北、山东的屯兵带来的鸭梨,同当地山梨嫁接,在金川特殊的自然条件下,培育出了至今闻名全国的金川雪梨。
不光是士兵,内地的手工艺匠人在战后也陆续来到金川,他们将内地的手工艺与金川本地的民族工艺相结合,生产出以精美工艺著称的“金川土司刀”。由于要修建汉式房屋,烧瓦的工艺也传入金川,出现了瓦窑厂。至今,在金川县城老街,还能看到一些雕花门窗、飞檐青瓦的汉式老式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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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金川村”里的碉楼
今年3月底,金川县与北京团城管理处、北京门头沟区门头村签订战略合作意向书,将就文化旅游、文化展览等共同携手,共谋发展。门头村主任宋义权说,这是两地商量了一年多的决定,希望进一步挖掘这段历史。
远在北京香山,如今还有几座虎皮石砌成的石碉楼。北京团城管理处主任何沛告诉记者,在清朝,整个香山地区驻扎着清军很多部队,如骑兵、藤牌兵、云梯营等等,团城演武厅则是训练部队以及八旗部队阅兵的地方。
第一次金川之役时,大金土司莎罗奔依靠山高地险和坚固的石碉顽强抵抗,致使清军久攻不下,损失惨重。乾隆皇帝认为是碉楼造成了战争失利,于是下令抓捕一批造碉工匠押往北京,并命其在北京香山地区建造石碉,供谕旨挑选的2000精兵进行攻碉演练。
宋义权说,两次战役后,清军从金川俘虏了500多人送往北京,一路风霜,到门头村后据说还有200多人活着。门头村有两座碑可佐证。据说,一开始清廷是想把金川人送入京城,可他们离开了山水不习惯,才留在了离京城最近的香山地区。如今,从残垣断壁中,仍可看出其建筑风格和金川老寨房的建筑风格如出一辙。特别是在一些废弃的窗楣上,老寨房建筑特有的图案还依稀可见。一些文化研究者认为,这里可能是北京“金川村”的旧址,而过去在此居住的金川人,现今迁居到了门头村。
2011年10月,何沛到成都参加金川文化研讨会。尽管那时他还未曾到过金川,但在观看了一部介绍金川的短片之后,他就意识到,要想更好地保护乾隆金川之役遗址遗迹,需要在深入挖掘的基础上,加强对历史文化资源的产业开发。
去年,何沛曾想在北京举办一个金川文化节,让更多人了解金川和乾隆金川之役,可惜收集的资料不够齐全。在派出考察团到金川搜集资料之后,经过细心整理,后来团城举办了一次金川地区民间体育展。“今后,还有很多有关金川的展览可以举办,每次搞一个主题,比如服饰、饮食等等。”
对于乾隆金川之役这段历史,何沛也在思考两地该如何共同深入挖掘资源,使金川走上文化产业发展的道路。他从北京很多旅行社了解到,古战役之旅这样的主题旅游在北京还没有,恰好是一个可以进行文化产业开发的空白点。“金川还保留着众多古战场遗迹,是值得向外传播的历史文化资源。”何沛考虑,可以恢复一部分遗址,再通过文字、图片、实物、沙盘等展示手段,并引入角色扮演等现代展示方法,以及制作一些有特点的文化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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