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物种发现的“马拉松”
四川专家24年里找到地球生命大家庭中的18个新成员,还让从恐龙时代幸存下来的四川田鼠“复生”——
核心提示
四川面积48.5万平方公里,海拔落差约7400米,在178个自然保护区中,蕴藏着难为人知的“生物秘密”。3个科研单位10位专家携手,历经24年科研,于今年6月正式公布“四川省自然保护区的生物多样性及保护技术研究”的成果:发现新的动物物种18个,100余种植物为中国或四川新分布。
□本报记者 王成栋/文 吴传明/图
成都锦江区下沙河铺街44号:位于塔子山公园对面,周围是待施工的寂静的工地。
即便是邻近的住户,也很少有人知道,这里保存着15000余号动植物标本,规模位列全国前三,里面不少藏品是川内、国内唯一,世界稀有。
这里就是四川省林业科学研究院实验中心。
6月18日上午,在实验室里,小型哺乳动物学专家刘少英从标本柜中拎起一个四川田鼠标本,仔细地打量着,像是在看一件艺术品。标本柜中,有30只大小不一的田鼠标本,显出四川田鼠不同年龄段的发育状况。
一场关于物种发现之旅的采访,从这里开始。
成果之巨:
18种动物为世界范围内首次发现四川田鼠百年后“绝”而复生
刘少英手里的田鼠标本,会让一般人毛骨悚然,但在刘少英眼中是绝对的宝贝。
刘少英说,全世界范围内,四川田鼠的标本只有两份。一份在成都,有30只标本;另一份存放在伦敦的大英博物馆,只有9只标本。
作为稀有哺乳动物,四川田鼠第一次走进人们的视野,是在103年之前的1911年。当时,一位英国传教士在威州(汶川)发现了它的踪迹,并对其命名。然而,此后再无其出没的文献记载。
四川田鼠,生活在高原和山地的过渡地带,是一种哺乳动物,它最大的特点是牙齿比一般田鼠要短,适应能力很差,生理机能比较原始,对生态环境变化极为敏感,不喜欢和人类共居。作为一个古老鼠种,它曾与恐龙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从第四纪冰川时代幸存下来,如今生存范围很小。
作为“四川省自然保护区的生物多样性及保护技术研究”课题小组的负责人,刘少英说,按照生物学界的惯例,一种野生动物如果50年内没有发现其踪迹,就意味着种群已经灭绝,“一百年没出现,国际国内生物学界就都认为它不存在了。”
而此次全省范围内自然保护区的野生动植物资源调查,不仅重新采集到四川田鼠的标本,而且明确了四川田鼠的大致活动范围和种群数量,“活动在茂县辖区大概一百平方公里内,数量近万只。”
类似于“四川田鼠式”的重大发现还有许多。比如在红原县、海子山自然保护区分别发现的若尔盖游蛇、四川温泉蛇,是青藏高原之外地区首次发现温泉蛇的分布,对于我们认识三江并流之后的川西高原、青藏高原的物种分化,将带来巨大贡献。
而项目组通过梳理,认定四川省在过去24年新发现120余个物种,其中100余种植物为中国或四川新分布,而18种动物则为世界范围首次发现。
这意味着什么呢?
省林业厅科技处处长周古鹏举例,在课题组新发现的物种里,哺乳动物有4个。而在新中国成立以后,我国累计发现哺乳动物新物种才33个,属于中国人发现的为23个,其中四川占据了4个;而在短短的24年内发现18个新物种,其速度和效率,不仅冠绝全国,在现代生物学领域也十分罕见。
发现之难:
四川田鼠从发现到被学术界接受花了14年
山林中有未知的自然秘密,也藏着未知的危险。
回顾这些年来的探索之险,一向健谈的课题组专家、省林业厅野保站副站长古晓东沉默了。
2000年6月初,项目组10名专家和其他人员共30多人,在鞍子河自然保护区野外调查。因为大家饿了,就采了林子里一些蘑菇来做菜。饭后不到40分钟,几乎所有人都倒在帐篷里,上吐下泻,而当地不通公路、不通电话。
古晓东和几个同事攀到一处山顶,准备用无线电呼叫直升机前来救援。幸亏随团的一位菌类专家认出了这种蘑菇危害不大,只会导致呕吐和腹泻,“肚子空了,就没事了。”果然,天亮之前,所有成员恢复了正常。
发现过程中充满艰险,而后期的鉴定等更像是一场马拉松长跑。
“差不多每个新物种的鉴定都要花费4年以上的时间,生物学界摒弃固有认识,去接受新成果并非易事。”刘少英说,四川田鼠在1997年被重新发现到2011年被学术界接受,花了整整14年,“毕竟之前已经默认是种群灭绝了,你突然说发现了。这跟证明一个死了的人还活着一样。”
在发现四川田鼠的第一时间,课题组就向英国方面发出邀请函,请对方提供当年采集四川田鼠的相关资料——但对方答复:由于当时科研条件限制,生物数据并没有提取,而且此种鼠已经灭绝,标本十分珍贵,因此不能借出标本;原始材料只能来英国复印。
刘少英只能利用出差的机会去英国查看标本、寻找资料,克服重重困难,终于将四川田鼠资料一一复印回国。然后将其与我们发现的那份标本从牙齿和头颅逐一比对。而为了寻找更确凿的证据,刘少英还四处寻找传教士最原始的采集踪迹,推测最初采集者的活动轨迹。
2011年的春天,随着最后一个标本组织块比对成功,四川田鼠正式“死而复生”。
意义之大:
填补国际国内生物学领域的多个空白
刘少英介绍,新发现的物种主要有以下几个意义。
首先,我国的生物学分类主要依据上世纪三十年代以前国外专家学者的著作。由于当时科研条件所限,这本书在许多物种分类上有不少谬误。而课题组在过去24年的发现,对于传统的分类法是一次冲击,对生物学技术也是一次提升。
例如,德钦绒鼠此前作为亚种,一直被放入中华绒鼠中,而在2005年前后的地模标本的比对,证实了德钦绒鼠是独立种。这种老鼠是西南地区危害草原的主要鼠种,也是疾病传播媒介之一,此次对其重新分类,对于以后的鼠害防治、鼠疫防控都是一种促进。
据了解,利用此次科研成果,四川省开发出相应的无害灭鼠制剂,已广泛投放于川西北防沙治沙工程。
其次,不少物种的发现,解开了世界性难题。比如1911年发现的沟牙田鼠,其属级分类地位一直存在争议。主要原因是,能采集到的标本相对稀少,全世界只有3份,所有的研究结果都是基于3份标本得出的结论。而2003年,在九寨沟采集到的16只标本,涵盖了成体、亚成系、幼体,通过形态学、分子生物学的研究,认定它是田鼠的独立属、独立种,解决了相关争议。
再者,通过此次发现,为四川省今后自然保护区的生物多样性保护提供了第一手材料。在课题进行的过程中,四川省就依据发现成果,推动全省40个自然保护区的建立和完善,同时促进了30个自然保护区的级别晋升。
刘少英说,根据新发现物种的区域分布,可以研判一个地区一段时间内的生态环境变化,为下一步生态建设方向提供依据。此次新发现的物种主要分布于川西高原、川南山区,而成都平原相对较少,“一方面是川西高原、川南地区人口稀少、自然保护区多、相关科研工作不足,另一方面也反映出,这一地区近年来生态逐步好转。”
最后,可以梳理动植物分布变迁,通过动物地理学,对物种尺度空间分布格局进行相应研究。比如通过龙姬鼠谱系地理学研究,进一步证明川西贡嘎山相岭山系是第四纪冰川期的生物避难所。
省林业厅科技处处长周古鹏:
认识自然 保护自然
记者:为什么发现新物种这么难?
周古鹏:自然保护区一般多处于比较边远、难以到达的地方,生物物种种类多,研究人员在相关领域各有所长,加之人类对自然不断探索中发现大量物种,造成新种的发现越来越困难,特别是兽类、鸟类的发现更加困难,需要科研人员不断地去探索、发现和研究。
再加上四川省对于自然保护区的物种调查,基础差且缺少经费。2000年之前,课题组每年经费不足10万元。欣喜的是,研究团队一直坚持不懈地开展这项工作。
记者:下一步还有什么发现目标?
周古鹏:全省有各类自然保护区178个,而课题组在过去24年调查了其中的99个,剩下的我们还会坚持调查下去。毕竟,只有充分认识自然,认识这个星球上的生物,我们才能更好地保护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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