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山川河流丛林都是你
——追记“全省优秀大学生村官”罗州仁青（上）
□本报记者 庞峰伟 徐中成
8月中旬，川西高原上的格尔登玛村阳光灿烂，一条小溪从村子中间缓缓流过，几个村民对着溪水红了眼圈：“洪水涨到了窗户那么高，把我们的仁青带走了。”
在一场几十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中，28岁的藏族大学生村官罗州仁青走了。今年6月30日，在徒步赶去乡里汇报灾情的路上，他被无情的洪水冲走，不幸遇难。
一个28岁的年轻人走了，格尔登玛村家家点起酥油灯，为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祈祷。
被无数人牵挂的仁青却又似乎并没“走”远。他的一位同事写下哀思：“你的躯体温暖了河流，挡住了肆虐的洪水，你的灵魂滋润了山体，挡住了咆哮的泥石流。从此以后，那里的山川、河流、丛林都是你。”
最偏远的村来了个大学生
他做的好事就像盛开的格桑花，开满草原
前往阿坝县茸安乡格尔登玛村的路程，比记者想象中的要远得多也苦得多。
从成都出发向西北前行，汽车开了8个多小时，才赶到高原上的阿坝县城。从县城沿着崎岖的河谷道路再往深处走，翻过海拔约4000米的大山，又颠簸了3个多小时，我们抵达了格尔登玛村。
这里，距县城83公里，离乡政府90公里，是全县最偏远的一个村。
格尔登玛村有多偏远，罗州仁青是知道的。
“2010年10月，乡里分配来了6名大学生村官，如何把他们合理分配下去让我很为难”，时任乡党委书记的范文辉回忆说，当他提到条件最艰苦的格尔登玛村时，一个清瘦的年轻人主动站了出来。他，就是罗州仁青。
格尔登玛村平均海拔3280米，是全乡唯一不通手机信号、不通网络的纯牧业村，电也是去年底才通。罗州仁青在这里扎下根来，担任了村委会主任助理。
这些年，跟罗州仁青同一批的大学生村官大多通过考试或者换工作离开了乡村，有一个到格尔登玛村看望罗州仁青的大学生曾感叹说：“这种生活我一天都过不了！”可年轻的罗州仁青，一待就是5年。
格尔登玛村不仅偏远，还很穷，牧民们人均纯收入在全乡排在末位。改善民生，加快发展，成了罗州仁青心头两件大事。
到村里工作的第一个月，罗州仁青到村民的新居里、到饲养棚、到远牧点，了解民情、访贫问苦、传递党和政府的好政策。他一路走，一路认下亲人。
74岁的色塔老人永远不会忘记罗州仁青来看望他的那个寒冷清晨，小伙子不仅带来药品，还送给他一件厚实的外套并亲手披上。双目失明的色塔老人看不见这个好心的小伙子，只能慢慢摸索着他的手和脸，在心里记下这个陌生的亲人。
茸安乡是大骨节病区。2011年国家实施大骨节病异地搬迁工程，按照政策，阿尔尕一家可以享受3.2万元的建房补助，但70多岁的老两口就算有钱也无力盖房。罗州仁青跑前跑后帮老人申请补助，并组织村民和民兵帮忙修房子。新房修好后，他又花了1000多元帮老人买家具。阿尔尕哽咽地告诉记者：“他就像亲生儿子一样关心我们。”
72岁的五保老人达哇扎花长期卧病在床，罗州仁青常常会带着清油、大米上门，给老人做饭，收拾屋子。
没人能说得清，像这样的事罗州仁青做了多少件。有人说，他做的好事就像盛开的格桑花，开满草原。也有人说，他做的看上去都是些小事，“但在老百姓的心中，都是顶天的大事。”
那个冲锋在前的年轻人走了
格尔登玛村民最亲的“儿子”，把自己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
曾有乡里的年轻同事抱怨：“事情太多，永远也干不完，太累了。”罗州仁青总是宽慰说：“年轻就该加倍努力，等到老了才有美好回忆。”
在格尔登玛村村委会主任机机的印象里，有一个最寒冷的早春。
那是2012年的3月初，格尔登玛村修筑通往外界的40多公里村道。罗州仁青背上干粮袋，吃住在工地上，饿了吃两口青稞炒面，渴了喝一碗酥油茶，一干就是3个月。“那个时候，帐篷里滴水成冰，艰苦程度可想而知！”机机对这位年轻同事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在几位村民的记忆里，有一本最温暖的户口簿。
具体时间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一天，罗州仁青独自骑着摩托车在高原的风中走了90公里，把在乡上办好的户口簿带回来交给村民。他从怀里掏出的户口簿，带着暖暖的体温。
格尔登玛村村民文化水平普遍偏低，办理户口、新农合等各种手续时，罗州仁青总是耐心地帮他们写好申请，再到乡上代为办理。
扑下身子苦干实干，这就是罗州仁青。担任大学生村官5年来，他连续3年被评为阿坝县“优秀大学生村干部”，还参加了省委组织部举办的藏区大学生村干部培训班。
这样一个年轻人，本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然而，令人痛惜的意外却发生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洪水。”73岁的索泽老人回想起6月28日晚的那场暴雨仍然后怕，裹挟着泥沙的洪水最高涨到了窗户高。大暴雨导致格尔登玛村21户村民的房屋被彻底冲毁，38座房屋受损严重，224名村民一时无家可归。庆幸的是，在罗州仁青和村干部们的及时通知、组织转移下，全村无一人伤亡。
到6月30日，雨依然在下，村内外28处道路塌方，8座小桥被冲毁。格尔登玛村成了孤岛，被困村民吃喝成了问题。
必须马上派人向乡上求援！罗州仁青又第一个站了出来。没有手机信号，道路也塌方中断，只能步行前往。
没人料到，这一去，竟是永别。罗州仁青在途中不幸被洪水冲走，牺牲在了上报灾情的路上。
就像许许多多把自己的青春、热血和生命都献给这片土地的先辈那样，格尔登玛村村民最亲的“儿子”罗州仁青，也把自己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
从此以后，那里的山川、河流、丛林，都镌刻下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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