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回报 读莫言长篇小说《晚熟的人》

就像沈从文写湘西一样，莫言围绕山东高密创作了不少优秀作品，“高密东北乡”因此名声鹊起，游客不断。或许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历，我们经常会梦到小时候生活过的场景，尤其是生活中的细微之处栩栩如生，梦醒依然记忆清晰。可能记忆和梦境交织在一起才能激发出无穷的创造力，这就为一个优秀作家提供了创作灵感和动力源泉。

《晚熟的人》和以往莫言写高密的小说区别在于，它是一部描写当代题材的现实主义小说，也是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首部长篇小说。通读全书，小说的语言风格和叙事方式，依然延续着读者熟悉的那个莫言味道，但仔细体会，语言不再那么犀利，叙事不再那么魔幻，让读者更多感知的是作者冷眼静观社会百态的从容心境，悲天悯人之怀自在其中。

故事是小说的立足之本，没有故事就没有小说。莫言在获得诺贝尔奖时的演讲中说：“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我读过莫言的多部作品，他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作家。《晚熟的人》其实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是作者回乡后经历、看到、回忆的一系列惊险、离奇，甚至是荒诞故事的汇集，从中我们看到的不是某个特定家庭、特定人的苦乐悲喜，而是一个时代变迁、变革、变动在社会底层的缩影。

人物是小说的灵魂，我们常说千人千面、千面千言。《晚熟的人》中的人物多且形象丰满，个性十足，让人过目难忘。比如，村里的暴发户蒋二，知青中的放屁精常林，酷爱武术、行侠仗义的单雄飞，睚眦必报、凶残可怜的武功，满腹草包、坑蒙拐骗的金希普，眼高手低、忘恩负义的宁赛叶，心智迷乱、以坏为荣的覃桂英，等等。

在书中众多人物中，莫言表现得更多的是人性中阴暗和丑恶的那一面，我想这就是现实主义题材小说中的应有之义。人性中既有善也有恶，抑恶扬善是一位作家的基本社会责任，从某种意义上讲，如果把现实生活中人性丑陋的一面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或许更能衬托出人世间真善美的可贵。我想，莫言在书中做到了。

书中写道：“真正可怕的坏人，还不是那些知道自己坏的人，而是那些不知道自己坏反而认为自己很正确很好的人。”现实中，人和人相处，贵在真诚相待，贵在与人为善，贵在知恩图报，贵在无私援助。无论如何，如果一味索取，耍小聪明，抱怨别人，背后下黑手，这就是莫言所称的“自认为自己很好的坏人”，终将会不得人心，众叛亲离。

莫言说：“本性善良的人，都晚熟，并且是被劣人催熟的。”书的最后写三婶杀狼复仇的故事，作者说这段故事是自己不想讲又不得不讲的故事，我认为也是全书最精彩的部分。应该说，这是一个非常不幸的家庭，三叔遭遇矿难死去，三婶由于外出办公事儿子被野狼叼走，女儿遭遇亲人误解喝农药含冤自杀，全家仅存的三婶忍着巨大悲痛，经过精心筹划在深夜找到狼洞，验证了儿子被狼叼走的事实，砍死了成年狼和一窝无辜狼崽，回去后自己躺在床上安静地死去，她在另一个世界与家人团聚……

读到此人间悲剧，我不禁掩卷沉思：狼死了，人也没了，这是狼祸，还是人祸？恶终有恶报，那善良的回报呢？或许，做善良的人，才是最好的回报。□孙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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