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在梦想和现实之间 《纸上江山》序

达州日报 2021-06-18 09:20 大字

诗歌是一种奢侈的生活状态。

多年没有写过长短句,也多年没有认认真真研读长短句,却被要求为一本我认为很优秀的诗集作序,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冯尧很较真,言辞之间没有虚伪的成分,也许是看重我比较了解他的缘故吧。

我与冯尧结缘于20多年前。那是1992年年底,在通川日报社办公楼三楼。上世纪50年代初修建的老木房,有点苏俄风格,走在上面嘎吱嘎吱作响。著名作家、资深编辑李贵老师将冯尧带到我面前,简单作了介绍,称冯尧是一个“有思想、有前途的写诗的年轻人”,随后又轻声地补充了句“也是个苦孩子”。所谓“苦孩子”,一眼望知。大冬天里,穿得很不入时,衣着单薄,梳着三七分的发型,长长的头发下面藏着一张瘦小的脸。对话间,他显得有些窘迫,很谦卑,但长发下面那对眸子清亮清亮的,很干净,对视间透出农家孩子特有的坚毅。

自那以后,冯尧和我一样,一直坚守在报社,一同观看了报社大院形形色色的人的各种表演,也参与了报社诸项事业的发展。从1992年到2002年,冯尧一直是以“新闻农民工”的角色兢兢业业工作,在那个特别在乎身份的年代,他受到了不少的刁难、白眼和非议,但他以中国农民的坚韧默默承受着。其间,有多次机会到成都、重庆的大报大刊,他都拒绝了,他说,他要以此生报答报社的“一饭之恩”。这十年,是冯尧沉淀的十年,是冯尧与许多诗人相比心智更加成熟的十年。2002年,达州日报社党组以特殊人才引进的方式,终于给了冯尧一个正式的身份。其实,冯尧本人对所谓身份问题并不以为然,至少表面上是非常淡定的。应该说,在报社的20多年成就了作为新闻人的冯尧,同时,报社新闻事业的发展,特别是《达州日报·教育周刊》倾注了冯尧大量的心血,以至于《教育周刊》成了业界的一面旗帜。于此,在达州的文字江湖上,冯尧就有了“主编冯尧”和“诗人冯尧”两个标签。

冯尧除了谦和,还很理智和冷静,并没有通常意义上诗人容易喜形于色的感性,诗人那颗躁动的心被他深埋在心灵深处,漂亮的诗句只有夜间在月光下才会吟诵出来。

十多年前,冯尧先后出版过两本诗集,我都一一读过,多是少年的愁思和忧伤,以及对于人生的犹疑。而这次捧出的《纸上江山》,让人流连忘返,虽不是字字珠玑,但读到动情处,总要发出“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感喟。

晚明吴乔在《围炉诗话》写道,“诗苦于无意;有意矣,又苦于无辞。”经过沉淀,冯尧在生活中逐渐懂得服从于现实,但诗人的理想从未泯灭,他那短小的诗句中总会迸发出火一样的热情,在描述景致上表现出了意象和表象的高度统一。

“到树林里散步,换气,听鸟儿练声/春天躺在凤凰山上/莲花湖畔/撑破衣服的桃花,正被一群蜜蜂/围攻//请用三千斤月光照亮凤凰山上的桃花/请用莲花湖的水/熬出/整个春天所需的香气”(《莲花湖》)

“樱桃花挤爆万源,杜鹃花染红/宣汉/蜜蜂骑着油菜花在开江巡逻/蝴蝶在渠县和大竹之间/荡秋千/达川的乌梅树喝醉了酒/莲花湖的月光,在桃林里跳舞”(《春天书》)

“李花白如雪,桃花涂满了胭脂/为了爱情/两只蜜蜂大打出手/撕破了/油菜花的香气”(《唯有春光不可辜负》)

“天黑了,月亮找不到回家的路/在天上流浪/给我二两春风、三斤桃花/为人间制造一万吨灯火”(《春风引》)

“山在水中分娩,风/在风中游行/雾,蒙着自己的脸/在山顶捣乱”(《逆风而行》)

“一杯茶,可以把整个成都平原/泡一下午/芙蓉花含笑不语/山坡上,两株玉米站得笔直/一根藤蔓/吊着最后一根黄瓜”(《闲居》)

这样的诗句在《纸上江山》占了很大的比重,童话般的语言,那么干净,那么纯粹,营造出来的意境却是那么悠远。中国是诗歌的故乡,诗人和他们的诗句影响着中国人的性格,影响着中国人的生活,甚至影响着东方世界的历史。但当代的中国诗歌之路却似乎越走越窄,我认为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诗风不正”或业界的“小精致主义”。不少的诗人故弄玄虚,写出许多复杂却不知所云的词句,没有几个人看得懂读得懂,甚至在诗坛有种“大众都读懂了的诗就不是好诗”的怪论。殊不知,中国几千年浩如烟海的诗歌,又有多少超过了《诗经》呢?所以说,中国的诗歌艺术要想重拾辉煌,诗人们就应该像冯尧一样回到《诗经》的路子上来。

冯尧是一个典型的读书人。读书人的时代使命感强,读书人不仅仅是时代的记录者,更应该是时代的批判者,这是我们民族和民族文化之所以生生不息的密码所在。《纸上江山》里的《荒草帖》写出了另外一种乡愁,表现出了中国读书人应有的忧患意识。“田地里的草,院子里的草,大路上的草/屋檐下的草,房顶上的草,树木上的草/水井边的草,石头上的草//喊了很久,大爸才从草丛里抬起头来//那些认识我的人,不是老了,就是死了/不认识我的人,笑问客从何处来//从今往后,我就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了/我的故乡睡在荒草中/我的故乡已经死去很多年”从现实批判角度看,我认为这首诗是集子里最值得称道的作品。反复吟诵,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看到了无数个荒凉的空心村,看到了哀哀待死的留守老人们,却看不到中国乡村的未来。几十年来,一边倒的城市化运动,中国大地成长起来了无数个钢筋水泥浇筑成的城市,几千年的农耕文明却轰然坍塌。土地的主人都不在了,或者再也不愿回到土地上来,或者土地的政策效益让他们养不了家口,乡村又依靠谁来振兴呢?《荒草帖》力透纸背,虽然字面上表现的是忧伤的乡愁,却在作品的深处表达了对中国农村事业的深切关注。遗憾的是,类似的作品太少了。

《纸上江山》更多作品是在剖析人生,剖析人性,其间真实反映了冯尧内心的挣扎和矛盾的性格。

“一层层把自己彻底脱光/让我们的孤独/更加孤独”(《随波逐流》)

“剥开一层层画皮/那冠冕堂皇的语言后面/谁也找不到一两好肉”(《世俗生活》)

“这些年,我看到很多叛逆者,最后/都举起了双手,不是投降/是真正归顺了自己”(《一生》)

“神往你们的热闹/钦佩你们的表演/只是我实在不敢丢人现眼/更不愿以文学的名义/招摇撞骗/请代我向那些作家诗人问好/你们的热闹和我无关/我走在达城孤单的夜晚/你们影影绰绰的背影/让我有几丝感动/但更多的是热闹后的悲凉”(《你们的热闹和我无关》)

“活着就是一场修行,需要讨饭的碗,行走的路,也需要制造骨头的经书。”“繁花落尽,遍地苍凉。”“除了那些孤独的文字,物是人非。”(《胡想录》)

读着这些深刻的文字,想象着冯尧像哲人般把人生和人性看得太透,如易卜生的《培尔·金特》,像剥蒜一样层层剥开,直到剥得毛骨悚然。看透不说透,大家相安无事,这是俗人冯尧在生活中的处事风格;看透也要说透,这是诗人冯尧在月光下独自吟诗的风格。

把一切想透了,人生就索然无味,来了不如不来。

好在我们有诗,就像冯尧在《胡想录》中写的那样:“诗歌是大雪之后的故乡,干净,温暖,有婴儿般明亮的哭声。”

□何南观

新闻推荐

冉家大院的红色记忆

1933年11月,川东游击军改编为红四方面军第三十三军,将总指挥部改名为红三十三军军部,并迁至宣汉县黄石乡五梁村三湾岩的冉家...

宣汉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宣汉县这个家。

 
相关推荐

新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