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望舒 走不出爱情的雨巷(一)

华西都市报 2020-06-10 02:38 大字

绘图罗乐

施绛年

□林赶秋

1922年,时在浙江杭州宗文中学读书的戴望舒、张天翼和杜衡跟之江大学的学生施蛰存成

立了兰社。翌年秋季,戴和施又一同进入了上海大学文学系。也在这一年,戴望舒写了一篇散文

《回忆》,追述了他童年时代在北戴河发生的一个凄美的故事:他和自幼青梅竹马的曼云妹妹在海滩上玩耍,曼云妹妹为拣贝壳被海浪卷走了,他说,他当时晕了过去,其后,“我终日在海滨盘桓着,有时二三只轻鸥从头上飞过。我总也痴也似的唤着曼云妹妹,因为伊或者已化为鸥了,但是我想化作鸥呢?除非是在梦寐中罢。”他最早以“戴梦鸥”、“梦鸥生”为笔名,可见他对曼云情意之深挚。她虽然只是他的童年玩伴,但其形象肯定会影响到他今后对爱情对象的审美与选择。

人/物/简/介

戴望舒(1905-1950),字朝安,小名海山,浙江省杭州市人。中国现代派象征主义诗人、翻译

家。曾创办过《兰友》旬刊,发表过小说《债》《卖艺童子》《母爱》;有理论合集《小说戏曲论集》《读李娃传》;诗歌集《我的记忆》《望舒草》《望舒诗稿》《灾难的岁月》《戴望舒诗

选》等;翻译过《少女之誓》《意大利的恋爱故事》《两次战争间法国短篇小说集》《小城》等。1950年戴望舒在北京病逝,年仅45岁。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行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 ——《雨巷》

壹“丁香姑娘”的原型

1925年6月4日,因师生参加“五卅”运动,上海大学被查封,戴望舒于同年秋季入法国教会主办的震旦大学法文特别班,准备结业后去法国留学。但第一次大革命高潮的涛声吸引了思想激

进的戴望舒和他的好友施蛰存、杜衡(原名戴克崇),1926年10月,他们既加入共青团,又加入了国民党。1927年初,戴望舒由于参加革命宣传活动被捕,后经同学父亲的营救而被释放。四·一二”事变后,戴望舒结束了在上海的学校生活,也结束了刚刚开始不久的政治生活,与杜

衡一起回到杭州,施蛰存则回到故乡江苏松江。不久,国民党浙江省党部扩大反共,杭州大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势,施蛰存、杜衡、戴望舒的名字竟赫然印在了9月9日《申报》的《清党委员会宣布共产党名单》中。为安全计,他们便转到松江县乡下施蛰存的家中暂避。

著名的《雨巷》一诗极有可能就是戴望舒蛰居杭州老家(位于大塔儿巷11号)时写成的。所以杜衡后来回忆说:“《雨巷》写成后差不多有年,在圣陶先生代理编辑《小说月报》的时候,望舒才突然想起把它投寄出去。圣陶先生一看到这首诗就有信来,称许他替新诗底音节开了一个新的纪元。”于是,《雨巷》就在1928年8月出版的《小说月报》第19卷第8号上面世了。

据戴望舒的长女戴咏素说:“我表姐认为,施绛年是‘丁香姑娘’的原型。施绛年虽然比不上我妈(指穆丽娟)以及爸爸的第二任太太杨静美貌,但是她的个子很高,与我爸爸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很相配,气质与《雨巷》里那个幽怨的女孩相似。”这种看法显然是受了诗作发表日期的

误导,不过我们把杭州的小巷如大塔儿巷看作是“雨巷”的原型应该不会太错。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细心吟味前后文,这个“姑娘”绝对没有现成的原型。“希望”一词已经泄露了个中秘密,只有对自我和现状感觉不满足,才会对未来充满希望。诗中的“我”体现了诗人根深蒂固的纳蕤思(又译“纳喀索斯”)情结,是带有浓郁自恋倾向的自我关照;而这个“姑娘”也是“我”的镜像,同样隐喻着诗人对自我的确认。

戴望舒曾说:“诗是由真实经过想象而出来的,不单是真实,亦不单是想象。”《雨巷》一诗则几乎全部出自想象(称“我向思维”或“自我中心思维”或“白日梦”亦可),并不指向外界和具体问题,所以丁香姑娘的形象气质并不是诗人真实的择偶标准;在现实的情感需求当中,寂寥、愁怨的诗人并不想真正遇见一个同样忧郁的爱人,因为后来的事实说明:戴望舒是喜欢

具有自己“阴影人格”的异性即互补型性对象的,而且倾向于不同气质性格的互补。

被施绛年婉拒的爱

闲居无事,戴望舒、杜衡二人就在施蛰存家的小楼上以译书消遣。在这段日子里,戴望舒暗暗爱上了施蛰存的妹妹施绛年。绛年比他年幼五岁,青春漂亮,活泼开朗。而戴望舒虽然外表高大,面孔却因天花落下了麻瘢,这在他内向的性格之外无疑会添加一些自卑,对获得施绛年的好感更是一种障碍。但自恋好强的戴望舒却一往情深,心里爱之不足,还发诸诗文一咏三叹,最后终于忍不住要在自己于1929年4月发行的第一本诗集《我的记忆》的扉页上分别用法文和古罗马诗人A·提布卢斯的拉丁文诗句作出了含蓄的告白。其大意如下:

给绛年

愿我在最后的时间将来的时候看见你

愿我在垂死的时候用我的虚弱的手

把握着你

在这部诗集中,如《山行》《十四行》《回了心儿吧》《路上的小语》《林下的小语》《夜是》等大部分诗作都记叙了他的初恋之痛。由于诗人与施蛰存的关系到了忘于形骸的地步,施绛年也不便以果断的拒绝来伤害诗人的心,只是报以温柔的微笑,然而诗人仅认为是绛年的羞

涩,而不明白她的暗示,仍旧苦苦追求,例如他在《我的恋人》一诗中就这样写道:

我将对你说我的恋人,

我的恋人是一个羞涩的人,

她是羞涩的,有着桃色的脸,

桃色的嘴唇,和一颗天青色的心。

她有黑色的大眼睛,

那不敢凝看我的黑色的大眼睛

不是不敢,那是因为她是羞涩的,

而当我依在她胸头的时候,

你可以说她的眼睛是变换了颜色,

天青的颜色,她的心的颜色。

她有纤纤的手,

它会在我烦忧的时候安抚我,

她有清朗而爱娇的声音,

那是只向我说着温柔的,

温柔到销熔了我的心的话的。

她是一个静娴的少女,

她知道如何爱一个爱她的人,

但是我永远不能对你说她的名字,

因为她是一个羞涩的恋人。

经过一段时间后,施绛年婉言拒绝了诗人的求爱。戴望舒失恋后终日躁动不安,神情恍惚,苦不堪言。他热切呼唤自己的恋人回到自己的身边,《印象》《到我这里来》《单恋者》等倾吐了失恋的苦涩。《到我这里来》写得非常性感而浪漫,

其首节曰:

到我这里来,假如你还存在着,

全裸着,披散了你的发丝:

我将对你说那只有我们两人懂得的话。

其灵感兴许来源自法国旧教派诗人弗朗西斯·雅姆的诗《从前我爱过……》的末节:

来吧,来吧,我亲爱的克拉拉·伊丽

贝丝:

让我们相爱吧,如果你还在世上。

古老的花园里有古老的郁金香。

裸赤着来,啊,克拉拉·伊丽贝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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