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红蔷薇

□ 肖燕辉

初夏，清晨，骤雨初歇。一位身着白色素净连衣裙的少女，撑一把淡蓝色的雨伞缓缓行来。道路旁是满架被昨夜的雨疏风骤打乱花枝的蔷薇，在晨风中落红点点、娇喘微微。所谓“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经历过风雨的洗礼，蔷薇的柔媚姿态令人顿生怜爱。

虽已离乡十载，但我的眼前还是时常会浮现那一片记忆中的红蔷薇。阳光下，树影摇曳、繁花点点，继而香气袭人，在宿舍通往教室的那条必经之路上，长着一大丛繁茂的蔷薇。初夏时节，绯红色的蔷薇渐次开放，一朵朵、一团团、一簇簇，带着羞在氤氲的夜色中散发出袅袅的甜香，像娇憨的少女般可亲可怜。夜，因此而变得生动。

我的高中生活是在原来的四三一二中（原为四三一厂子弟校，后更名为资阳实验外国语学校）度过的。因为是第二年面向社会招生，所以像我这样的非子弟学生并不多。大家都住校，一个月才回一次家。同样也因为是子弟中学，少了地区重点高中巨大的升学压力，于是大家能够三五成群地在校园里瞎逛，或是溜到学校周边的农村去远足。整个枯燥的高中生活顿时丰润起来。

那时，我们的教学楼坐北朝南，视野极为开阔。站在走廊上，可以看见对面的远山上耸立着一棵棵森然的翠柏，像一个个正襟而立的卫兵，在高而远的天空下挺直了脊梁。山脚下是弯弯曲曲的九曲河，在阳光下水波潋滟，平缓、蜿蜒地向东流去，偶尔还能看见几只精灵似的白鹭在此盘桓，时而停驻在水边张望，时而追逐嬉戏于天际。站在走廊尽头向西望，目之所及，还能看见一大片稻田，像一张张宽大而厚实的毛毯绵延着铺向天边。秋天一到，稻田全部变黄，景色美极了。

在这里，我曾看见人生中最美的一抹彩虹。那是一个骤雨初歇的午后，太阳重新照耀大地，同学们正享受着课间十分钟。突然，天边出现了一左一右两道彩虹，合成一座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巨型拱门。所有人顿时惊艳，马上奔走相告，瞬间聚在一起惊叹着这彩虹的美，直到上课铃响了很久也不愿进教室，结果还被语文老师讥讽为“蜀犬吠日”。

在这里，我曾看见人生中最美的一次烟火。那是一年国庆节前夕，四三一厂举办隆重的纪念活动，并在车城公园燃放烟花。当时，我们的宿舍窗户正好对着车城公园方向。只听“嗖”地一声，一簇亮光急速窜上天际，紧接着是一声“砰”的巨响，一朵盛开的烟花骤然点亮整个夜空，然后是一朵接一朵硕大的烟花盛放在夜空，室友们愣是挤在窗前看了整整两个小时，也聊了整整两个小时。

十年来，每每穿行于车水马龙的现实世界，浪迹在钢筋水泥的生冷森林，那些华丽包装下的牵强笑脸，那些浮华虚饰的莫名争斗，都令我极度反感，心生厌倦。很多时候，一个人望着忙碌繁杂的世界呆呆地出神，似乎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

很渴望在某个月亮初升的夜晚，落脚在一个枕河而居的人家，泡上一杯茉莉花茶，在氤氲缭绕的水气中，推开那扇木制雕花的窗棂，让银色的月光倾泻在我的身上。抑或在一个细雨霏霏的清晨，撑一把淡蓝的雨伞，独自行走在青石铺就的悠长小巷，听听雨滴滴落在石板上发出的清韵，让自己散漫的足音，回荡在时光的长廊里。又或者在一个慵懒的午后，坐在水阁边的小小院落，任午后阳光温和地照在身上，释一本书，捧一杯茶，盛满一杯淡淡的相思，对着身边那一架开得正艳的蔷薇浅浅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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