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下遗书:姐,我做到了!
阿峰在戒毒所参加演讲比赛本报记者兰楠 文/图
“我希望通过我自己的亲身经历,让更多人了解艾滋病,懂得如何预防艾滋病,我觉得,这就是我的价值。”
“姐,我做到了!”这是感染艾滋病病毒的戒毒回归人员阿峰在2016年6月15日生命最后时刻,拼尽全力点开 QQ给刘警官敲下的遗言。阿峰为什么会给刘警官留下这5个字的遗言呢?故事要回到2009年阿峰与刘警官的初次相见。
吸毒让他众叛亲离
【“当他被送进戒毒所的那一天,我就下定了跟他断绝父子关系的决心。”】
2009年4月艳阳高照的一天,刘警官第一次见到了阿峰。那时的阿峰耷拉着脑袋,在公安民警的再三催促下,拖着有气无力的步子迈入了省资阳强制隔离戒毒所的大门。很快在入所的艾滋病病毒检测中,阿峰被查出感染了艾滋病。这个消息就像又一次的重击,让他变得更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一丝生气。
之后,迷茫无助的情绪充斥着阿峰的内心,无法排解,阿峰选择打电话向父母诉说。但十余年的吸毒生涯,让阿峰彻底丧失了亲情支持。父母一听到阿峰的声音就直接挂断了电话。阿峰的父亲说:“当他被送进戒毒所的那一天,我就下定了跟他断绝父子关系的决心。”父母的决绝让阿峰更加悲观绝望。“每晚我都噩梦连连,梦见被家人抛弃、被朋友鄙视,梦见我满身是疮、到处疼痛,我像一个无比绝望的溺水者,抓不到将我拖出深渊的手。”阿峰跟刘警官这样描述他初到戒毒所的日子。“艾滋病戒毒人员是一个特殊群体,常规戒治举措令他们看不到希望,激发不了他们的戒治热情。但其实很多艾滋病戒毒人员的病并不重,完全可以控制得住。如果说艾滋病戒毒人员是对活着失去信心,不如说他们是害怕失去平等的权利与亲人的关爱。”刘警官说。
20余份家书求得原谅
【“你生活在现在,不要老是惦念明天的事,也不要总是懊悔昨天发生的事。”】
刘警官介绍说,为了重燃阿峰的求生欲望,戒毒所运用萨提亚家庭治疗理论和格式塔治疗理论,为他量身订制了戒治方案。根据萨提亚家庭治疗理论,帮助病人改善心理,需要建立良好的家庭支持系统。为了让阿峰父母重新接纳他,刘警官不厌其烦地与其父母电话沟通了30余次,还两次专程家访做其父母的思想工作。同时,刘警官还会不定期将阿峰在戒毒所里写的忏悔录和戒治感悟邮寄给他的父母。手握儿子的20余份“忏悔家书”,阿峰父母最终原谅并重新接纳了阿峰。
在改善了阿峰的家庭关系后,戒毒所将阿峰的戒治重点放在现实的生活与感受中,用“生活在这里”“对自己负责”“生活好每一天”的格式塔治疗理论为阿峰指明戒治生活方向。“你生活在现在,不要老是惦念明天的事,也不要总是懊悔昨天发生的事,把你的精神集中在今天要干什么上。”“你生活在这里,对于远方发生的事,我们无能为力。杞人忧天,对于事情毫无帮助。”“我就是我,不必怨天尤人,要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竭尽全力地发挥自己的才能,做好我能够做的事情。”戒毒所民警用了近两年时间让阿峰逐步打开心结,坦然面对艾滋病,重新接纳了自己。
2011年1月18日,虽然寒风凛冽,阿峰还是轻快愉悦地走出了戒毒所的大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戒毒所的空气,阿峰回头对刘警官说:“刘警官,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走回头路了,一定像你们教诲的那样好好做人,同时尽自己微薄之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建网站普及防艾知识
【“每每看到无助的求助者,我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
“我从来不曾期待他做什么回报社会的事情,只希望他能不再吸毒。直到我接到了那个让人意外的电话。”刘警官说。2011年春节后阿峰联系了刘警官,他说他想建个介绍艾滋病防治知识且方便广大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交流的网站。
原来,春节期间,阿峰在上网时发现,网上有许多对艾滋病一无所知,却怀疑自己感染了艾滋病的“恐艾者”。“有个网友仅仅是因为自己发烧不退,就怀疑自己感染了艾滋病病毒,闹着自杀。这真是太让人无语了。现在,我希望通过我自己的亲身经历,让更多人了解艾滋病,懂得如何预防艾滋病,我觉得,这就是我的价值。”阿峰这样对刘警官说。
为了筹集建网站的经费,年后,阿峰来到一个物业公司工作,主要负责管理小区监控,维护监控室的电脑和监控设备。虽然工作待遇低,还要枯燥乏味地整天面对显示器,但想着自己的目标,阿峰就觉得动力十足。同时,戒毒所了解到阿峰的想法后,专程派刘警官去看望他,给他带去了戒毒所民警的问候和资助。
很快阿峰建立起名为“红丝带”的公益网站,并且在民间防治艾滋病组织“爱之方舟”“中国爱之关怀”担当义务管理员、宣传员,为更多受艾滋病影响的人群提供关爱和服务。“我最近高烧、虚汗,甚至身体有针刺的感觉,我感染了吗?”每每遇到这类寻求指导和安慰的信息,阿峰都耐心地回复。阿峰告诉刘警官:“每每看到无助的求助者,我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我知道他们当时的感受,他们需要我拉他们一把,就像当初警官们拉我一把一样。”
2012年6月,阿峰接受了四川电视台“非常话题”栏目的专访。2015年9月,阿峰应邀回戒毒所讲座,其坚定的戒毒信念、热忱感恩的心态极大地鼓舞了所内同伴……多年来,阿峰没有停下奔走的脚步,他使用各种途径和方式来宣传禁毒防艾的知识。
2016年,阿峰CD4细胞数急剧减少,体质明显下降,后期口腔溃烂无法进食。但与病魔抗争的同时,他一直坚持做着网络禁毒防艾的宣传员。2016年6月15日,生命的尽头,阿峰请求妈妈拿来电脑,点开与刘警官的QQ对话框,拼尽全力敲下了“姐,我做到了!”
◎记者手记
回归正常生活
19岁的花季少女吉吉,回归后担任山村支教老师的阿磊,3个孩子的母亲阿木,担当禁毒防艾义务宣传员到生命最后一刻的阿峰……除了他们,记者在采访中还接触到其他一些艾滋病戒毒人员,他们无一例外都给记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都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以及难以看到希望的未来;他们恐惧、茫然、不知所措,他们脆弱敏感、自卑自闭。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仍然是一群有思想、有情感、也有获得健康愿望与权利的人!
采访中,记者常想,如果毒品的知识、艾滋病的知识更加普及;如果他们的家庭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没有缺位;如果来自相关部门和社会的力量及早介入,那他们的人生一定会不一样。可惜,没有如果。
不过,亡羊补牢,犹未为晚。虽然艾滋病戒毒人员的回归过程是艰难的,但再难,也要回归。因为戒毒所的警官没有放弃他们,他们的家人没有放弃他们,更重要的是,他们自己没有放弃自己。
让人充满希望的是,更规范化的防治机制、更社会化的共同努力、更科学化的管理治疗和更人文化的关怀,将助力更多的艾滋病戒毒人员回归正常生活。对于艾滋病戒毒人员的回归故事,记者也将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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