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奶奶进城

资阳日报 2020-09-10 23:35 大字
□代蒋

常言道:“最长情的告白莫过于陪伴”。有些陪伴虽不是那么的热烈,但也觉温暖。

爷爷前几个月出了车祸髋骨骨折,一向硬朗的奶奶因为爷爷的伤情忙前忙后,近段时间反复出现关节肿痛,身体每况愈下。进城看病是唯一的选择,而最大的难题是奶奶晕车,这是年近九十的奶奶一直以来都无法跨越的坎,不论是汽车或电瓶车,一旦靠近都觉得晕眩。

9岁那年,父母外出务工,我从此便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直到当兵离开家乡。而后,就少有时间回家了。这次听父亲说了奶奶的情况,周末赶紧回到安岳老家,决定送她去城里看病。如何去?我大胆地提出用爷爷的轮椅推奶奶去。话音刚落,父亲回我:“吹牛不打草稿,光进城一趟都要15公里路呢!”爷爷也劝我说:“以前抄小道走近路都要3个多钟头,现在又是伏天,太阳那么大不可能走得拢。”可凭着部队10多年的锻炼和跑过几次半程马拉松的经验,我觉得从家到县城医院总共15公里的路程算不了什么。最后我终于说服了所有人。

次日,天刚昏昏亮,我便早早起来,交待好爷爷的起居饮食后,父亲准备了水和雨伞,我拿起一块毛巾搭在脖子上,开始了徒步推轮椅送奶奶进城看病的“征程”。

家乡属于典型的川中浅丘,弯弯拐拐爬坡下坎,父亲执拗地要先推,走了快1个小时才走3公里左右。太阳缓缓地爬上山岗,穿过苍翠的松柏,倾洒大地。父亲将事先准备好的雨伞绑在轮椅一侧,虽是挡住了阳光的直射,但地面反射的热浪足以让人汗流浃背。不久父亲觉得胸口发闷,毕竟他也是花甲之年了,有点吃不消。我强行接过轮椅,让父亲在原地休息喝水,等有车过时给他拦一个去城里的顺风车。父亲却说:“我不坐车,你慢点走,我跟在后面,陪老妈说说话。”

行经之处,熟悉的陌生的乡亲都充满疑问:“这么热的天,怎么不给老人家喊个车子?”父亲只能一一解释:老人家晕车,只有推着才能去城里看病。好在云朵似乎也在同情我们,偶尔遮蔽一下灼人的阳光。我推奶奶,父亲跟在后面边走边休息,渐渐舒缓过来。

上坡难,下坡更难。上坡时身体使劲往前倾成锐角,下坡时重心往后拉成钝角。太阳时而调皮地从云朵背后探出头来,阵阵热浪翻涌,我的汗液渗透着每个毛孔,眼镜也让雾气拉上纱帘。奶奶感动地低语:“大孙呢,你们好辛苦,不是为了我,这么大的太阳哪个得出门哦。”

偶尔微风起时,父亲就赶忙凑过来对奶奶说:“妈,你看还是老天爷好啊!”奶奶千沟万壑的脸上洋溢起了花一般的笑。

快进城了,拔地而起的高楼如雨后春笋。奶奶已是20多年没有进过城,父亲一路给奶奶讲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那里又是什么地方。从奶奶的眼中我看到了闪烁的泪光。

到有一处,父亲指着一片荒地说:“妈,这个地方铁路要修过来,以后都可以坐火车出去旅游了。”火车在奶奶的人生字典里,是唯一没有让她晕过的车。奶奶回头就问父亲:“真的啊?坐火车不晕。”

一路上父亲像掉队的战友,当我低头推着奶奶攀上山丘高点时,回头看见的不再是那个儿时心中高大威猛的样子。现在的他有着微弯的脊背、花白的头发,还有蹒跚的步履。儿时的我喜欢跟在父亲身后去交公粮,满满两箩筐公粮,父亲总是快步走在前面,走上一段距离后才放下肩上的担子回头望望我跟上没有,顺便作短暂的休息。那时的我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不等我,或许正如我低头推着奶奶向前走一样,向前走是担负的重任,向后望是责任。凝视着父亲,汗珠从发梢滴进了我的眼眶,霎时模糊了视线。

整整15公里,3个小时,汗湿的衣服被风吹干又打湿,终于到达医院。我赶紧为奶奶办理好入院手续,到了下午,父亲联系好堂妹过来换班轮值。我和父亲回到家已是黄昏。伴着满天星辰入睡,虽是疲惫满身,但却睡得非常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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