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味道
□ 巴夫
本文的主人公名叫翟开毅，今年51岁。翟开毅老家安岳县偏岩乡，是全县比较贫穷的乡村。小的时候，因为家里穷，一般情况下，连饭都吃不饱，就别说吃肉打牙祭了。翟开毅清楚地记得，大概四五岁的时候，母亲走亲戚回来，确切地说，母亲从外婆家回来，身上一种特别特别清香的味道吸引了翟开毅，他老是围着母亲打转转，问母亲“你身上有个什么味道？”母亲也不说是什么味道，倒是反问翟开毅“有什么味道？”翟开毅年纪小，说不清什么味道，只能说“是香味”。
在翟开毅幼小的心灵里，从此便留下了一个极其深刻的印象——母亲差不多每次从外婆家回来，都会带回一种令人口涎欲滴的香味。这种香味深埋在翟开毅的心底，自始至终不能忘怀。即使后来的物质生活有了极大的改变，母亲再没有从外婆家带回儿时的那种香味，但是翟开毅心里，却对那种香味记忆犹新，挥之不去。
带着刻骨铭心的记忆，成年后的翟开毅走上了打工的道路。他搞过建筑，做过商业，成都、重庆乃至北京，无论走到哪里，每当吃饭用餐的时候，始终怀想母亲从外婆家带回的那种香味。他觉得，这一生，无论什么山珍海味，都没有母亲从外婆家带回的那种香味更令人口涎欲滴，更令人刻骨铭心了。走南闯北十几年，翟开毅总是想，什么时候自己能够制作出母亲从外婆家带回的那种香味，今生今世也就没有遗憾了。
2000年，翟开毅33岁。始终想自己制作母亲从外婆家带回的那种香味的翟开毅，毅然放弃其他工种，进入餐饮行业，被重庆德庄派往北京，在北京的一家德庄分店当厨师。
北京人有北京人的口味，作为四川人，翟开毅刻骨铭心、口涎欲滴的香味，北京人并不一定喜欢。因此，翟开毅虽然进入餐饮行业，却不能贸然推出自己认为非常可口的香味。他只能试探着来！
当年翟开毅母亲从外婆家带回的那种香味，其实就是四川人大都知道的坛子菜的一种——坛子肉。翟开毅清楚地记得，母亲第一次从外婆家带回坛子肉的香味时，他确实感到非常好奇，他问母亲坛子肉是怎么做出来的，母亲说，二天你去外婆家看看就知道了。于是，翟开毅在餐桌上吃着香喷喷的坛子肉，心里却想着二天跟着母亲去外婆家，看看坛子肉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其实，懂事之前，翟开毅已不知多少次去过外婆家，但是以前因为不懂事，对外婆家的香味并没有什么印象。而今，懂事的翟开毅对母亲从外婆家带回来的香味已经有了明确的概念，但是对于坛子肉是怎么做出来的，对于新鲜肉为什么会有那么奇特而诱人的香味却一无所知或者知之不详。终于有一天，母亲带上翟开毅，去了外婆家。
到了外婆家，小小年纪的翟开毅有些迫不及待，问外婆有没有坛子肉。外婆非常疼爱翟开毅，心想外孙肯定是想吃坛子肉了，于是说，“外婆知道外孙喜欢坛子肉，放心，外婆专门给我外孙留着一大块呢！”外婆从坛子里拿坛子肉的时候，翟开毅就问了一大堆怎么做坛子肉的问题，外婆一边解答一边忙活，翟开毅不仅自己听得津津有味，还要求母亲把外婆做坛子肉的方法记下来，希望母亲回家以后，学着外婆的样子，自己也做坛子肉。
在翟开毅口馋的欲望驱使下，母亲真的自己学做坛子肉，因为有外婆的指导，母亲做出的坛子肉，居然和外婆做出的坛子肉一样的醇香，一样的刻骨铭心，一样的令人垂涎欲滴！
话说2000年翟开毅到北京经营餐饮的时候，回味当年外婆家的坛子肉的香味，就想把给自己留下深刻记忆的家乡坛子肉搬上北京人的餐桌，但是又怕北京人不能接受，不过无论接受还是不接受，总得试一试。于是，翟开毅希望远在四川的母亲带点坛子肉去北京。
儿子居然想吃家乡的坛子肉，翟开毅的母亲心想，北京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啊，偏偏就喜欢老家的坛子肉，真是“土包子”改不了吃土的德性呀！
已经年近70岁的母亲，心里埋怨儿子“土包子”改不了吃土的德性，但是又从心里疼爱儿子，儿子想吃的东西，只要想办法能够办得到的，就一定去办。这些年无论是农村还是城市，物质生活很丰富了，想吃肉，随时随地都能在市场上买到，所以制作坛子肉已经过时了，母亲已经有好些年不做坛子肉了。
说到这里，还是说说过去为什么要做坛子肉。很久以前，一般情况下，每年要过年的时候，有条件的家庭就会杀一头过年猪，过年的时候，一整头猪的肉总是吃不完，要么就做一些腌腊肉，要么挂在房梁上做风干肉，再就是灌制香肠。但是，无论腊肉、风干肉或是香肠，时间长了，总是不那么新鲜。而且，那个年代，物质生活很匮乏，市场交易的周期时间比较长，短的七八天，长的十天半月，家在农村的人，如果家里临时来了客人，想去乡场上买肉招待客人却因为不逢场而买不到肉，即使家里有腊肉、风干肉或是香肠，可是一般过了清明节，腊肉、风干肉和香肠都会变味，怎么样才能持久保鲜？那时候，没有冰箱冰柜等冷冻设备，不可能冷冻保鲜，人们想到家庭制作腌菜的方法，于是，坛子肉就像制作腌菜一样，被人们摆上了餐桌。而且，因为像腌菜一样腌制的坛子肉有腌菜一样的特殊香味，因而受到四川人的青睐！
话说在北京开餐馆的翟开毅希望母亲带些坛子肉去北京，母亲当然不能让儿子失望，当即就去乡场上，选择最好的适宜制作坛子肉的被称为“五花肉”的上等猪肉，按照制作坛子肉的一道道工序，精心腌制。几个月后，母亲亲手腌制的坛子肉连同坛子送到了北京，翟开毅本是试着做来自己和员工吃，没想到坛子肉奇特的香味很快就引发了前来用餐的顾客的好奇心，有顾客要求给他们摆上坛子肉，当坛子肉一入口，顾客就赞不绝口，吃了还想吃，并因此迎来了不少回头客。
坛子肉居然大受北京顾客的欢迎，翟开毅不胜欢喜，于是就请母亲不断地从四川往北京送坛子肉。但是，随着顾客青睐，坛子肉的销量不断增加，老是从四川往北京送坛子肉也不是办法。于是，翟开毅决定在北京当地制作坛子肉，从而减少运输成本。为此，翟开毅向母亲请教，学习制作坛子肉。
但是，由于北京的气候原因，制作出来的坛子肉比起四川老家安岳制作的坛子肉大为逊色，色香味远不及四川老家的坛子肉醇香可口。翟开毅专门把母亲接到北京，指导制作。但因气候的缘故，无论如何也制作不出四川老家那种坛子肉的味道。对此，翟开毅不得不仍然从四川往北京运送坛子肉。
随着时间的推移，母亲的年龄越来越大，行动各方面都不方便了，翟开毅就动员自己的妹妹向母亲学习制作坛子肉，但还是远远满足不了顾客日益增长的需求。翟开毅想，坛子肉既然这么受人欢迎，销量越来越大，为什么不把它做成产业？2010年，翟开毅放弃在北京的餐饮，回到家乡，决心把坛子肉做成产业，做出品牌！
要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村食品做成产业，还要做成品牌，对于从来没有办厂经验的翟开毅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考验。企业怎么办，厂子选在哪里，规模做多大，都是他要权衡的问题。最初，政府部门、有关领导听说他要回家办企业，都以为他是什么大老板，手上有很多钱，因此纷纷给他出主意，希望他做大做强，做出规模。但是翟开毅却不这么想。他认为，自己的资金并不雄厚，没有太多的钱在政府指定的工业园买地建厂房，如果一开始就贷款买地，贷款建厂房，贷款购设备，那样的话，可能厂房还没建好，贷款利息就都还不起了。因此，翟开毅决定从小处着眼，一步一步慢慢来。
当然，所谓一步一步慢慢来，也不是从前一家一户那种小敲小打的家庭作坊，而是多少也得有所规模，只是不在政府指定的工业园区。经过考察，翟开毅最终决定在安岳相邻的乐至县孔雀乡花香路8号租地建厂，随即，一个占地5亩、主营外婆坛子肉的“四川省兄妹食品有限公司”挂牌成立了。
公司成立了，规模大了，技术要求高了，要做出令人满意的特色食品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一般来说，冬天天气寒冷，气候干燥，肉制品不容易变质；但是到了夏天，天气热，湿度大，肉制品很容易变质。为了保证坛子肉四季如一，就必须攻克温度和湿度的难题。对此，翟开毅聘请四川省拜欧食品研究所专家罗所长作顾问，很快解决了温度和湿度难题，制作出的坛子肉，存放一至两年都不会变质。
为了扩大销路，翟开毅还从外包装工艺入手，设计了多种款式和不同档次的包装。为了解决商品在运输过程中产生的气体排放，翟开毅想到了自行车打气的原理，与湖南生产小儿奶瓶的厂家共同研发了一种乳胶坛子，这种乳胶坛子在运输过程中可以自动排放因运输晃动而产生的气体，并保证坛子肉的鲜香。
翟开毅以主营外婆坛子肉的兄妹食品公司自开业以来，由于保证质量，而且外包装很讲艺术，已成为人们赠送亲朋好友的理想佳品。尤其是逢年过节，许许多多外地打工的朋友，返回工地时大都要携带坛子肉去打工地赠送朋友，因此春节期间坛子肉总是供不应求，常常断货。
外婆坛子肉，正以它独特的香味，香飘天南海北，走进千家万户！
（“摄蜀人原乡 书怡然资阳”征文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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