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子·老井
□秋水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家住在安岳县城关镇乐至街。整条街的房屋都是高低错落穿木结构青瓦房,从街口至街尾大约有四百米,街中间由方块石镶嵌而成,显得有些坑坑洼洼,沿街两边有大小不等十多个四合院,这些四合院都不临街面,而是要穿过宽窄不等的小巷子才进得去。位于街中段财神楼旁深巷子内的老院子紧邻一口老井处,便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家。
老院子在我的眼中显得很气派。它由左右两院组成,都是穿木结构的一楼一底的走马转角楼,大大小小的三十多间屋都是相通的,两个院子的天井中间各有一个长方形的花台,右边院子花台正中还有一棵枇杷树。两个院子里一年四季不知名的花花草草生机盎然。听祖辈们说,这两个院子是解放前一大户人家的两兄弟,看中了龙王庙山脚下这一块风水宝地,花了很多银两修建的。结构、大小都一模一样的左右紧密相连的两个院子,兄弟二人各住一院。两个院子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共饮一井之水,后来我们称这口井为“老井”。
右边院子的水井位于天井内花台边的右下角,谁也说不清楚当初是先修建老院子还是先打井。据上了年纪的老年人推测,可能是先打好了井,然后再修建房子。水井从井底到井口有十多米深,全是用方块石头沿井壁砌上来的,最上面压一块两米见方厚有约四十厘米的井沿石,中间凿一直径约六十厘米的圆洞作为井口,浑然天成。
从井里打水原始而简单,将水桶上的绳子穿在一根长约六米的竹杆上,直直地放到井里一压,水就自然进入水桶,轻轻向上一提,水桶就装得满满的。打水人躬着腰,握紧竹杆,一把一把轮换左右手往上提,提出井口往井沿上一放,一桶水就打好了。打一桶水的时间不到一分钟,却能展现打水人的手劲和腰力。这老井的水,冬暖夏凉,好像与在老院子生活的人们心心相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年老院子二十多户人家一百多号人口,就饮这口老井里的清泉繁衍生息。
说来也怪,老井的水位始终与井口保持三米左右,无论老院子有多少人去打水,好像水怎么也不会减少。无论雨怎么下,河里的水怎么涨,即使大人们在喊抗洪救灾了,这井里的水位依然如故,不会增高或减低。
常听老人们说:“井水扯不干,人的力气用不完。”居住在老院子的人都和谐相处,彼此之间相互照顾。特别是在井边打水,如果前边有人在打水,后面的人遇上了,后面的人基本上不用动手,前边打水的人会心甘情愿将他打的水倒入后来人的桶里。
记忆中,有一位姓代的大叔当时是搬运工,很有一把力气,他很乐意给院子里的唐婆婆、汪孃孃打水,直到把老人家的水缸装满。哪家做灶台,哪家做洗衣台,大石板抬不动了,代大叔就出现了。在老院子居住的人们心里,代大叔就是一位大力士。还有一位姓何的哑吧大叔,他是后来搬来的,家里有四个未成年的儿女,生活过得紧巴巴的,但他乐观开朗,见到邻居总是面带微笑,经常把院子、巷道打扫得干干净净。老井打水人的水桶绳子全是棕丝或麻绳做的,天长日久就会在打水时被扯断,水桶沉入井底。每每遇到这样的事,哑吧大叔就会主动找来一根长竹杆,绑上四边都有铁钩的大抓钩,将竹杆伸入井底,不慌不忙、左右高低一阵探试,不一会儿就会将沉底的水桶捞上来。丢桶的人此时会竖起大拇指感谢哑吧大叔,他却摇摇头伸出小拇指,意思是“没什么,这丁点儿小事没啥”。
大概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遇到大干旱,整个县城闹水荒,老井的水也陡然下降,老院子的人都紧张起来了。几十户人家眼巴巴等待井里的水一点点浸出,浸出一点打一点,打水的桶从井口往外排了一长串。虽然当时“井水贵如油”,但是老院里的人们依然和睦相处、互相谦让,从未发生为水而争吵、为水而打闹的事情。
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由于水井后山龙王庙一带原先的蔬菜地里建成一个厂,污水沿山脚放出浸入土壤中,浸入滋养了老院子几代人的老井里。老井的水逐渐变浑浊,闻起来也有异味——老井的水吃不得了。就在那段时期,沿街两边安装了自来水管,由一位姓杨的大爷保管钥匙卖水,一分钱一挑。渐渐地,在老院子居住的人们的生活吃水就靠买自来水了,那老井的水只能用来洗衣服或拖地。
改革开放后,在不到两三年的时间,整个乐至街的旧房完全拆除,建成了砖混结构的新楼房,老院子的影子不在了,老井也被填了。原来几十年一起生活在老院子的老邻居们也东搬西迁到各个地方去了。
如今,已过知天命年龄的我,仍然时常在梦中见到老院子和老井,见到我童年时的小伙伴,见到老院子里那些已经作古的大爷大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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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岳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安岳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