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遗憾
□蔡伟
大舅走了,永远地,永永远远地。
得知这个消息,是早上五点多母亲打来的电话,那时,天还未亮尽。“大舅走了,今天凌晨一点多,你今天上完课早点赶回来。”听到这里,再无睡意。
前一天,我看见大姐发的朋友圈,说大舅因为生病住进了重症监护室,我便急忙追问具体情况,因为大舅昨天很晚还在给我朋友圈点赞。
大姐回我:脑梗塞加脑出血。
一阵一阵的惶恐,只觉得这是大姐给我开的玩笑,心里却始终平静不下来。那天我从午饭后一直忙到晚上九点才回到寝室,吃完晚饭刚坐下已经快十点,电话又响了起来,接通后电话那头是哇哇大哭的母亲,我下意识地知道了什么。
“舅妈说你大舅不行了,醒了几次都没有恢复过来,他才五十二岁,以前那么造孽,看到日子好一点了又总是得病。他要是真的走了,咋子做嘛?”听到母亲失声痛哭,数次哽咽,我只好劝慰:“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我的心里却如滴血一般心痛。
洗漱完躺下已经十一点多,又给大姐发微信。“大舅怎么样了?”
“你大舅不得行了,已经脑死亡。”
“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
“嗯,大姐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就一两天的时间。”
说到这里,我再也不敢说话。我怕,我真的怕,那个十分疼爱我的大舅悄然离去。
得知大舅走了的消息后,我拿起手机,又看到大姐的朋友圈,是凌晨一点多发的。“爸爸,女儿陪你走完最后一程。”看到视频里氧气机下的大舅,我的眼泪齐刷刷流了下来,赶紧订了回荣县的车票。后来听大姐说已经脑死亡,只是没有咽气,再待在医院已经没有意义,才决定启程回家。大舅是在回来的途中,凌晨一点四十分在龙潭砖厂咽下的最后一口气。
在大舅岁月不多的年岁里,有狂风,有暴雨,也有阳光——一切终于过去,大舅在外公当年去世的深秋十月,选择绝尘而去。我忍不住簌簌落泪,伤痛地回忆了大舅短暂的一生。
大舅老家在一个小名叫做骑龙屋基的地方,一共四姊妹,他是老大。小时候他吃尽了苦头,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承担了带弟弟妹妹的责任,打猪草、放水牛,干活最多,一有好一点的东西,他还总得让着弟弟妹妹。弟弟妹妹一哭一闹,他总少不了外公的黄荆条子。
听母亲说小时候有一次,大舅因不耐烦母亲的哭闹,拿起灶膛里烧的红亮亮的火钳丢在了母亲的脚背上,母亲越哭越凶,大舅把母亲锁了起来,并威胁母亲敢告诉外公,还要打她。不料,大舅说话的时候,外公正站在大舅身后,那天,大舅挨了外公的打。许多年过去的今日,母亲脚上的疤痕依旧明显,可母亲和大舅的感情却最深。
大舅成家以后,选择离开一向偏爱弟弟妹妹的外公外婆,一直外出打工,逢年过节回来也是住在老丈人家里。外公去世后,他把家也安在了自贡舅娘的娘家。最近几年,他身体每况愈下,做很多活都做不了,只有回老家。回到老家,他依然闲不下来,种豆栽瓜,养鸡喂鸭,屋前屋后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总说他还年轻,能自食其力。
小时候,我最喜欢和大舅在一起,他总是把我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关心我的学习,关心我的生活。每当我在某方面取得一点成绩的时候,他总引以为豪,总在别人面前表扬我。比如我在某处发了文章,每次回到老家,都会听到别人说:“你大舅说你又发文章了,你不晓得你大舅跟我们讲起的时候好神气。‘我那个外侄儿,经常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哦’。”看到我这么努力,刚会微信没两年的他总说:“大舅不会发红包,你回老家来了大舅再奖励你。”每一次承诺,他都会兑现。
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暑假,我回老家办身份证,在派出所门口碰到简单寒暄了几句。岂不料,自那一别,竟是永别,再见已和亲爱的大舅天隔一方。
我很自责,他经常叫我去他家玩,我却时常以“忙”“热”等各种理由推脱。我不知道支配我的动机是什么,难道不知道疼爱我的大舅,只是想我陪陪他,哪怕只是陪他说说话。可如今,终生成憾。
即将到大舅家的时候,遇到了回宜宾家里的二舅和幺舅。二舅面无表情,很沉重地说:“在行(老家方言,‘听话,乖’的意思),你大舅没白疼你。”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里我原本紧绷的神经突然崩溃了,放声大哭,跌跌撞撞地走到大舅家。
跪在大舅的灵柩前,看着大舅眉清目秀的遗像失声痛哭。我真的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又不得不接受。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大舅要和外公一样,走得那么突然,那么悄无声息。
十年前,外公在我十岁生日前两个月检查出癌症晚期,悄然离去。外公答应给我过十岁生日,等啊等,盼啊盼,他终究还是食言了,还没等到我生日那天,他就悄悄离开了我。
十年后,离我二十岁生日也只有两个多月,我亲爱的大舅也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上个月,他还给母亲打电话说他要给我过二十岁的生日。可这一次,大舅和十年前外公一样,还是食言了。明明答应了要来陪我过生日,却又悄悄地永远离开了我。
天空中乌云密布,像是在渲染离别的氛围。低回婉转的哀乐在堂屋里回响,看着大舅的遗像,悲痛再一次涌上心头。大舅躺在冰冷的棺材里,无论我怎么哭,他都不理我,估计是生我气了。可到底是为什么?大舅,你不是经常叫我来玩吗?我来了,你怎么却不说话了?许多无奈之后,我才问自己,我这个外侄是有多么不称职,是有多么的不配。
我的每一条朋友圈,大舅必定给我点赞,或早或晚。可如今,我再发无数条朋友圈,不会再有大舅的点赞。那个备注为“大舅”的人,朋友圈的更新永远定格在10月21日。从今以后,我的朋友圈,他再也看不见了,我也再不会有那个每条朋友圈都给我点赞的大舅了。
那晚大雨滂沱,堂屋内哀乐低回婉转。次日凌晨,“道士”打开冰冷的棺材,做“闭念”仪式,让我们看大舅最后一眼。我看见大舅紧闭的眼角还凝结着几滴冰冷的泪,嘴角还凝固着乌黑的血。我知道,大舅是舍不得离开的,还有古稀之年的外婆需要赡养,还有没成家的小女儿,而他却在最艰难的一刻,选择撒手而去。
天亮后,我们护送着大舅的遗体回到生他养他的宜宾,那个叫骑龙屋基的地方,那片他度过了人生最难忘时光、有肌肤之亲的土地,和离开了十年的外公团聚。
走过了半个世纪,在他乡漂泊数年,大舅最终去了自家的“自留地”,那块外公外婆耕种了无数载的土地,睡在了一片玉米秸秆地里。四周辽阔,满目青翠。
一座小丘埋葬了大舅的一生,也代表着大舅的生命永远终结。
大舅的骤然离开,成为了我这一辈子永远都无法弥补的遗憾。心痛、心痛,可除了心痛,还能再有什么话语能表达我内心的愧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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