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任平生——父亲辞世十周年祭
□ 李志迅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中秋之夜,是团圆之夜,可是父亲当年却选择在中秋节那天无声地离开了我们,他是想让我们 “竟夕起相思”吗 ?十年的“秋思”,既是思念的过程,也是对父亲再认识的过程,这个过程经历了敬畏、敬重、敬爱的逐级升华。
父亲在世时,我对父爱的感受更多的是敬畏。
在家里,父亲是集父权、夫权第一为一体的家长,只要他在家里,我们大气不敢出。放学回家以后,没有他的同意,我们是不能出家门的;家里有客人来,我们便不能上饭桌;最怕的是犯错后的讲道理,父亲的问话永远只有 “为啥子”这三个字,问到山穷水尽时,自然是黄荆条子伺候。
文革风起时,作为红小兵的我响应造反号召,给当校长的母亲贴了一张大字报,刚进家门就被父亲一脚撂倒 ;读中学时的二弟调皮叛逆,在被讲道理时,竟然与父亲顶嘴还手,父亲操起一把菜刀,将二弟摁在地上举刀欲砍,我冲上去死死抱住举刀的手。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在内江工作,把读小学的儿子放在资阳由父母照看。一次到资阳公干,便把儿子接出来共进午餐,餐毕回家,正在吃饭的父亲的饭碗在我脚下砰然碎裂,我的脚踝被碎片划过鲜血流出,原来是因为我回到资阳没有先向父母请安。当然,再坚硬的人也有柔软之处,父亲最宠幺女,我和二弟有了不敢开口又很想做的事,就怂恿三妹出面,往往能够“得逞”。
父亲去世后,在年复一年的追思中,我内心的敬畏渐渐嬗变为敬重。
父亲出生在一个虽然破落、解放时仍被划为地主成分的大家庭。解放初期,父亲考上了内江师范学校。从荣县到内江,父亲常常是赤脚徒步往返,在沱江边洗了脚再穿上鞋到学校。毕业后,父亲与母亲一起分配到了资阳。
品学兼优工作努力的父亲很快成长起来,1957年在资阳中学办公室主任任上被选送到省委党校学习,但在后来的反右运动中竟然成了“内控右派”被遣返原单位,继之被清理出教师队伍。“文革”时期,父亲被戴上“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 “右派分子”的帽子揪了出来,被无休止的批斗甚至关押。在近半年的“学习班”关押中,父亲被 “舂碓窝”(造反派发明的一种酷刑,由4名壮汉分别抓住受害人的四肢,扔向空中后撒手任其坠地,然后再反复)舂断了腰椎,经过数年治疗才渐渐恢复。
“文革”之后,父亲身上的精神枷锁被解除了,他被安排到县商业局任人事股长,后又到教育股工作,终于又转回到入职时的教育方向工作直到退休。在职工教育岗位上,他几乎年年荣获县、地区、省的表彰奖励。
父亲对老人的孝敬尤其令我敬重。我家请的保姆是个孤寡老人,带大我们三兄妹后,父母为她养老送终;外公长期生活在内江农村,年老多病后,父母把他接到资阳治病养老直至病逝;奶奶失伴后,父亲把她接到资阳,弥补过去“特殊时期”的缺失,直至终老。
1981年,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侵袭资阳,我家住的小楼淹上了二层,父亲把被淹后尚无投奔处的同事两家人接到家里吃住,直到洪水退去。很多人都说,要是没有“特殊时期”频繁的政治运动、要是把脾气改改,父亲在仕途上一定有锦绣前程。可是命运不由人、秉性天生成,因为父亲的偶像是鲁迅,座右铭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他给我取的名字“志迅”的寓意就是“立志学习鲁迅”。值得庆幸的是,不管是生前还是身后,他的同事、朋友、学生提起他都是满满的敬意。
转眼,在事业上我也即将“解甲归田”,家庭里也已是儿孙满堂。人老易怀旧,常常回忆起父母健在时的情景,严父慈母中的严父形象也渐渐温暖起来。父亲的言传身教,让我即使身处热点岗位,也能守住底线;父亲退休以后和母亲一起以我的小家为中心,两地腾挪,操持家务,含饴弄孙,从无怨言。敬爱的父亲的一生是坎坷曲折的一生,但他极少怨天尤人,任何时候他都是头发一丝不乱,衣衫整洁得体,腰板笔直挺拔,待人不卑不亢,这些都潜移默化引导着我。我也曾经在事业上遭遇困顿,但我凝神静气、埋头苦干,还是走出了自己的一片天。
真可谓 :谋事在人,莫道万般皆是命;成事在天,一蓑烟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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