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新节” 与功臣狗
向晓吾（锦江区）
农历2018，又一个狗年。时令步入夏至节气，一株株稻谷开始弯腰，丰收的希望一天天长成。“快要吃新米了！”我兴奋地想念着新米的味道，突然回忆起“尝新节”，想起新米可是要先敬狗狗的。
“六月六，尝新谷。”这是尝新节的基本定义，通俗的解释是，每年农历六月初六品尝当年新产的稻米，即使稻谷尚未收割，捋一把半熟的稻谷掺和在陈米饭里也算。这个节日最特别的讲究是敬狗狗，新米饭必须先让狗狗品尝，然后人们再进食。一般情况下，人们还要煮一块肉，以示隆重。所以，这个节日也可以看成是专为狗狗设立的。
16岁之前，我生活在四川荣县的一个小山村，也过了几次“尝新节”。那时，我家正好养着一条狗狗，纯白，名叫“白儿”。每逢“尝新节”，母亲煮好午饭，必定先舀一大碗，泡上肉汤或者豇豆汤，唤来“白儿”开饭，我们则在旁边围观。最初，我的高兴是可以借此吃一顿米饭和肉食，并不介意吃饭的先后。14岁那年，我有了好奇心，便问母亲为啥要先喂“白儿”。母亲说，“我们的谷种是狗儿带来的！”
“真的吗？”我十分吃惊。
“是啊，我们的谷种是狗儿带来的！”伴着“白儿”“啧啧”地“尝新”，母亲讲起一则古老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祖先生活的地方并无水稻。某一年的六月初六，水稻产区某户人家打下金灿灿的稻谷，晾晒在阳光下，家里的狗狗颇为兴奋，不停地在稻谷上嬉戏打滚儿，布满细刺的稻谷也沾满它的全身。主人三番五次呵斥不听，抄起竹竿开打，狗狗惊惶失措，四处躲藏，走投无路之际跳河逃生。冒死游到对岸时，原本沾满全身的稻谷只剩下尾巴上的十几颗。河岸边一户人家见狗狗可怜，将其收养，也意外获得那十几颗稻种，次年种在水田，收获了稻谷，第一次尝到米饭的芳香。再后来，一传十，十传百，更多人种植稻谷，更多人吃到了香喷喷的米饭，狗狗的贡献也在民间传扬。于是“尝新”成为隆重的节日，世代流传下来。
这故事神话一般，我过耳不忘。但16岁离开家乡后再没见过“尝新节”。后来，“白儿”也死掉了，这个节日也渐渐地淡出了我的记忆。
根据考古发现，已知世界上最早的稻谷出土于湖南道县玉蟾岩遗址，测定年代为一万年前。浙江河姆渡、湖南罗家角、河南贾湖也曾出土稻谷，其历史也在7000年以上。截至目前，成都平原出土的稻谷最早不过4000多年。这些考古发现说明，四川甚至西南地区种植水稻的历史的确相对较晚，稻种无疑是由外地传来的。尽管狗狗带来稻种的故事只是传说，但我深信一定有历史的影子。
多少人晓得“尝新节”呢？我上网搜索发现，“尝新节”并非只存在于我老家那一片小地方，湖南、浙江、广西、贵州、重庆等省（区）市均有“尝新节”，且远比四川隆重。其中，湖南、重庆已将其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四川凉山州也将其列为州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每年都要举行一次官助民办的“尝新节”。有意思的是，浙江的“尝新节”主要以青苗、稀饭甚至黄酒敬耕牛，湖南既敬耕牛也敬狗狗，其余地方几乎只敬狗狗。为啥呢？我想，浙江和湖南的部分地方正是稻谷的发源地，无需狗狗帮忙传播稻种，所以只敬耕牛。而其余地方则是稻谷的扩散地，而且都说稻种由狗狗传来，所以只敬狗狗。但愿更多的人知晓这神奇的“尝新节”，珍惜米饭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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