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流井小溪图》现存最早自贡地图

华西都市报 2020-05-27 02:38 大字

《自流井小溪图》

□刘刚

80年前,自贡市在抗日战争中诞生,成为四川盆地除成都、重庆之外的第三个省辖地级市,其市名与行政区域从一开始就与“自流井”“贡井”两口盐井紧密相关。鲜为人知的是,早在自贡设市以前的清同治年间,它的区域地图就已绘刻完成,并取名《自流井小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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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年前的珍稀图

这幅地图载于清同治十一年(1872)刊刻的《富顺县志·星野志》中,迄今已有148年历史,是现存最早的自贡地图。

刊载地图的同治版《富顺县志》,是清代富顺县第五部县志,由云南籍知县罗廷权于同治六年(1867)设局倡修,并聘请县人吕上珍担任纂修主笔。其后五年间,因六易知县,县志直到同治十年(1871)河南籍知县吴鼎立任上才大功告成。该县志从启动编纂到成书刊行,历经6年,前后参与编修者多达93人,是清代众手成志的典范之作。其中,县志新增知县吴鼎立撰述的《自流井风物名实说》(又名《自流井图说》)及《烧盐法》等文献,文字长达7000余字,对自贡盐场的地理分布及凿井、汲卤、制盐等记述较为详细。与吴鼎立的撰文相对应,县志在其卷一配刻有一幅《自流井小溪图》,图文并茂地呈现了自流井及小溪地区的“风物名实”,成为我们今天研究自贡盐业的第一手宝贵资料,也为我们了解清代自贡的城市雏形及格局留下了最原始的记录,其意义堪比清咸丰年间凿刻在今自流井区漆树乐善坊碑记中的“自贡”二字。

该地图是一幅手绘版平面图,原图除竖排名称外,由4张等大的分图组成,经用电脑处理后合成一幅完整的总图。唯一觉得美中不足的是,该地图在绘制时缺乏比例尺、图例等基本要素,只能算作一幅示意图或表意图。好在瑕不掩瑜,整幅地图所体现的历史性、资料性和实用性无可替代,不失为一幅稀缺级的清代自贡地图标本,堪称古地图中的上等佳品。

初读《自流井小溪图》,无法绕开的就是为地图代名的自流井和小溪。乍一看,两者就是一口井和一条溪,似乎与自贡扯不上关系。其实自流井与小溪所在之地,自明嘉靖以来就一直是著名的盐产区,久而久之由井名、溪名而成为地名。两个地方均位于富顺县西北,距县城90里,曾与荣县的贡井地区统称富义盐厂。其中,由于小溪两岸翠竹掩映、竹叶婆娑,后被当地人称作筱溪。20世纪80年代,筱溪又更名为金鱼河,成为今贡井主城区筱溪街道和金鱼路的取名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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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遗迹至今尚存

整幅地图东临大山铺,西至艾叶滩,北邻威远县,南抵富台山,清雍正八年(1730)设立的富顺县自流井分县和荣县贡井分县分别位于地图东、西两侧。图中山川起伏、井架林立、街路纵横,蜿蜒的荣溪河(旭水河)和盐井河(釜溪河)像一条飘逸的纽带,将清同治年间的新垱、龙垱、桐垱、长垱、邱垱等5个盐产区连在一起,形成一幅恢弘壮观的十里盐场图。图中绘制有天车近100座,井房、灶房、马车房等功能用房近300间,宫、庙、寺、祠等15座,用于输卤的提水马车5个,另有牌坊4个、山寨3座和100余个地名,昔日兴旺发达的盐场盛景跃然图上,见证着自贡近代工业文明的崛起和城市的成长。

若顺着图中的荣溪河往下游看,腰(幺)滩子、象鼻山(今象鼻咀附近)、师(狮)子山、五(伍)家坡、大滩坝(今贡井平桥处)、高桥(今贡井大桥)、新桥(今贡井中桥)、下桥、牛心石、天池寺、五皇洞、盐店、雷公滩等老地名沿河渐次出现,成为今日贡井的文化记忆。而小溪作为旭水河的支流,溪流两岸分布的青杠林、鹅儿沟、新桥(今贡井新拱桥附近)、小溪街、老桥(今贡井太和桥)等地名或遗迹至今仍存,成为城市地域文化的鲜活载体。

地图的右半部分,展示的就是现在的自流井主城区。仔细看来,昔日以盐井河为中心分布的凤凰坝、新桥(今老新桥船闸附近)、上桥、张家沱、内柴口(汇柴口)、观音岩、下桥、夹子口、财神庙(今四医院处)、关外等名字历经百年而不衰,成为今釜溪河文化长廊的重要节点。河西的土地坡、(谢家)松林山、大湾井、天心窝与河东的旁蠏(螃蟹)沟、庙沟井、正街、雨台山、磨子井、竹子市(竹棚子)、兴隆街、石塔上、双塘垇等,依然在延续着自流井盐场的文脉。令人称奇的是,在山环水绕的繁华市井之间,竟然分布有吉公寺、海潮寺、香炉寺、三台寺、珍珠寺、土地祠、武庙、南华宫、禹王宫、万寿宫、贵州庙、张爷庙、天上宫、陕西庙、王爷庙等众多标志性建筑,充分展现了清同治时期自流井盐场文化的和谐与包容。儒释道与行帮商会在盐场的融合发展,既显示出了自流井作为盐业中心的聚合力,也为“同治中兴”找到了一个典型的注脚。遗憾的是,这些错落有致的历史建筑大多已消散在岁月的风尘里,如今幸存下来的张爷庙、陕西庙、王爷庙等都成了自贡世界地质公园的核心景区。

地图的东北角,则主要描绘今大安区的昔日形象。我们可以在图上看到,大安寨、九安寨、扇子坝、凉水井、土地垇、大山铺、大石塔、来龙垇、广化(华)山、红苕地、东岳庙、黄葛咀、马安山、沙鱼坝、高硐桥等历经风云今犹在,众多的遗迹遗存正成为今日大安区发展全域旅游的宝贵资源和争创“天府旅游名县”的底气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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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新书院的历史

有人说,历史是地理的第四度,它赋予地理以时间与意义。细读《自流井小溪图》,深感这些点与线交织的图形符号记录的不仅仅是地理方位,更是历史在自流井和小溪之间留下的斑驳投影,深刻地折射出千年盐都的时代变迁。

高高矗立的天车井架和密密匝匝的各种房宇成为整个画面的一大特色,不难看出清代的自流井与小溪地区已是一派水丰火旺、商贾云集的繁荣景象,其街巷走向、建筑分布及道路名称在那时已基本定型。联想到前述乐善坊碑记中关于“上通自贡下达戎城”的文字记录,更能感知这一区域在经济上和政治上的重要作用。因此,早期自贡地图的出现绝非偶然,而是官府对川南盐业重镇强化治理的一种必然,这正如同治版《富顺县志·盐政志》的概述所言“煮海为盐、国用以蓄,凿井汲泉、蜀中所独,水火既济、实天降福,远贸黔中、近食邻牧,记引配盐、不劳案牍,裕国通商,法令以肃。”

时至今日,当我们对照地图时,发现清代富顺县自流井人李芝《盐井赋》里“天车排闼以林立,地架喧豗而鼓作”的自流井与小溪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和宽阔笔直的街道。昔日“遍地盐井的都市”,如今仅剩下10余个稀稀落落的天车,更多的或变成地名,或仅存于画家的笔下和作家的文字里。当然,与天车一起消失的,还有众多的老街旧巷、庙宇会馆和码头桥梁。而唯一不变的,还是那条从古到今、从西到东奔向沱江的溪水。

放眼溪水之东,地图的边沿处隐约可见一处标注为“书院”的图标,正好毗邻通往富顺的官道,在众多图标中显得毫不起眼。经考证,该书院即为自流井地区开办最早的学府——东新书院。

据1993年版《自贡市教育志》载,清嘉庆十七年(1812),富顺知县张利贞号召自流井士绅集资办学,将位于盐井河(今釜溪河)右岸的东新寺改建为书院,并依寺名而取名“东新书院”,为自贡地区最早的一所名校。该书院兼具教育和学术研究功能,设主管教学和院务的山长一名。

光绪十五年(1889),东新书院改称炳文书院,卢庆家等多位知名学者曾出任山长,近代民主革命家谢奉琦、孙中山临时大总统秘书雷铁崖等曾经就学于此。光绪三十年(1904),炳文书院在清政府的庚子新政下改为高等小学堂。民国年间,私立蜀光初级中学由井神庙迁至这里继续办学。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该校址先后改办东兴寺小学和塘坎上小学分校。前几年,东兴寺大桥改建及附近棚户区改造时,该校址被全部拆除后变作一处大草坪。

2019年,为打造国际文化旅游目的地之“夜游釜溪”旅游项目,东新书院遗址上设置了一个高大的巨型“折纸灯组”,以彩灯的方式展示“东新书院”的主题画面,向过往游客述说书院曾经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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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然突兀的“老砦”

再看地图西端,溪水右岸有一座巍然突兀的“老砦(寨)”。经探访查考,推断该寨即是位于今贡井区艾叶镇的寨子岭前身。据知情人讲述,该寨子原址是一座高约百米的山头,地势陡峭,易守难攻。太平天国时期,盐场老板在山岭上修筑寨子以避难,时名“老鹰寨”。寨子下的旭水河边,是贡井盐场巨富胡氏家族的庄园——胡慎怡堂,隔河对岸则是韭菜咀盐场旧址。辛亥革命初期,同盟会员龙鸣剑、王天杰组织的近代中国工人第一支革命武装——荣县同志保路军贡井盐工队在寨子岭成立,成为推动荣县独立的有生力量。抗日战争时期,寨子岭上曾建有一个高射炮阵地,以抵御日机对贡井盐场的轰炸。毫不夸张地说,一个寨子岭,就是一座藏在深山无人识的盐场文化展陈馆。

据《自贡市贡井区志·城市建设》(1995版)载,1958年的城建规划曾将寨子岭规划为森林公园和风景保护区。近年,贡井区再次提出打造寨子岭公园,准备结合伍家坡片区的棚户改造一并建设。

其实,在《自流井小溪图》里,埋藏的盐场故事远不止前述之例,如太平山侧的九驾马车、设于康熙二十五年(1686)的盐场军政机构“自流汛”、横跨盐井河的草桥以及因地名演变而让今人不甚了了的竹林塆、何家厰、仙人石等,无一不是自贡盐文化的遗传基因与密码。

一个地名就是一个传承,一条街巷代表一段时光,一幅地图正如一个城市的肌肤。今天,当我们徜徉在自流井及小溪(筱溪)街头,当我们驻足凝望釜溪东流,尤其是当我们在保护利用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和挖掘打造国际文化旅游目的地时,请一定记得自贡的由来之路。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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