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泉的诗歌炼金术与哲人石 ◎蒋 蓝(作家)

成都晚报 2019-03-17 03:07 大字

张新泉 生于1941年,四川富顺人,居成都。曾供职出版社、《星星诗刊》,获首届鲁迅文学奖。著有《野水》《人生在世》《好刀》等。

“拥有哲人石的诗人张新泉,不但是蜀地诗坛一个纯粹的诗人形象,而且他也是汉语诗歌的燧人氏。”

张新泉老师的诗歌具有极高的辨识度。他的诗没有高起高打,没有大词宏句,没有阿世谄媚的堆笑,也没有惊世骇俗的厚黑技术,他的诗就像一插到底的蒿竿,穿过了欲海喧嚣的名与利,在天地间树立起了一个苍劲节奇的独立意象。

张新泉是了悟了生活这部大书的作家。他这一代文学人,均从浪漫主义开始蹒跚学步,优异者穿越了现实主义,渐次抵达了现代派文学的领地。但张新泉显然不属于被欧风美雨所彻底驯化的诗人,他从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开始侧身,更多的身姿转向了汉语传统,他曾经是铁匠,他用自己的臂力与铁锤相酹,从砧板上完成了一种人性与诗歌的锤炼之术。

我注意到,张新泉诗歌的烘炉之中,他其实一直悄悄珍藏着一块他的哲人石。这是他厘定世界、廓清方正、校准向度、映照美丑的宝贝,更是他以此检验自己诗歌优劣的水准仪。

我们知道,哲人石是一块西方传说中可以炼金、又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奇石。哲人石是金丹术的圣杯,是将贱金属转化为黄金的神秘艺术。几个世纪以来,它的强大魔力一直让探险家、神秘主义者尤其是诗人迷恋不已。据说,哲人石不仅是制取黄金的关键,而且是破解存在之谜、揭开时间不死的密钥。

火焰、钢铁、野水、纤绳,构成了张新泉的生命元素诗学。张新泉的哲人石,其实是以宽厚、真诚、无欲、劫波渡尽的从容锤炼而成的。他不是瓦雷里、博尔赫斯们的诗歌函授学生,他也没有史诗情结,他的诗歌总让我联想起诞生于蜀地的禅宗,那种一如蜀地雾气的意蕴,还有那种抛弃了书本、随时可以伸手从一团雾气里抓出一条银鱼的活脱与指心见性。

拥有哲人石的诗人张新泉,不但是蜀地诗坛一个纯粹的诗人形象,而且他也是汉语诗歌的燧人氏。这不禁让我联想起张新泉的《星星》诗刊前辈编辑流沙河,有流传甚远的诗句:“理想是石,敲出星星之火;理想是火,点燃熄灭的灯……”我没有征询过张新泉的“理想”到底是什么,我推测他的理想,就是抗击不幸,最终与命运达成和解。

这已经近似于“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一言以蔽之,张新泉的诗歌具有“生活禅”的强烈倾向。所谓生活禅,即是将禅的精神、禅的智慧普遍地融入生活,在生活中实现禅的超越,体现禅的意境、禅的精神、禅的风采。奇妙的是,张新泉的诗歌里又几乎找不到一个“禅”字。

因此,张新泉诗歌中的智慧,不是博学式的,不是百科全书式的,不是思辨式的,在我看来具有一种“桶底脱”的大豁然。宋代大慧宗杲的《送别》一诗里,就具有“桶底脱时大地阔,命根断处碧潭清。好像一点红炉雪,散作人间照夜灯”的大彻大悟。

曾经独坐在烘炉边的张新泉,把通红的毛铁放进冷水桶里,他开始了自己的炉边沉思……桶底无水,水中无月。《五灯会元》卷十四记载:长芦禅师一天下厨,观看火头(厨师)煮面条。忽见面桶底板脱落,面条落满一地,大家失声叹道:“可惜了这一桶面!”长芦禅师说:“桶底脱,自合欢喜,因什么却烦恼?”又如《景德传灯录·雪峰义存》里记载说,雪峰和尚问德山大师“向上宗乘事”,德山突打他一棒,又大喝一声:“道什么!”雪峰受此棒喝,说:“我当时如桶底脱相似。”就是说,禅宗用“桶底脱”表示智光透入、豁然大悟之境。

我的意思是说,张新泉的很多诗作,恰恰是从生活的苦水里提炼出的一种木香、一种文火,或者是更苦、更涩的味道,让我们知道了生活不能承受之轻,或者之重。他以一种难以被人推测、被人窥视的诗学路径,乍一看似乎清清楚楚,韵脚里却装满了眼泪,我们满怀狐疑地跟随着他的诗行前行,他已然向前,完成了他向着一片澄明之境步步靠近的伟大的踪迹史。

老竹举霜,雪刃劈柴,那些明利的诗句,冰山压顶,风雪交加。

当代的作家诗人们,其实最缺乏的就是禅宗大师惠可那种断臂求悟的意志。那种朝闻道、夕可死的凛然精神!他们在道统依附与学统独立之间徘徊,绝大部分投入前者,剩下的人,最后成为了两不归的蝙蝠。曾子曰:“飞鸟以山为卑,而层巢其巅;鱼鳖以渊为浅,而穿穴其中,然所以得者,饵也。君子苟能无以利害身,则辱安从生乎?”所以,速不如思,便不如当。用意不如平心。张新泉老师以一个甲子的孜孜以求,映照出汉语诗歌的百年浮沉。写作尚在继续,佳篇累累枝头。我读张老师的诗,想到他曾经对我说的一句话:

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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