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防线嘉峪关
如果说河西走廊是通往西域的咽喉,那么,嘉峪关就如同喉结,扼守住这里,可胜雄兵十万;
如果说修建嘉峪关乃至长城防线是为了抵御蒙古残余势力,稳固帝国安危的被迫之举,那么,这项固若金汤的军事工程所捍卫的绝非“侵略”,而是“止战”;
如果说纵深广阔的嘉峪关长城防线是世界冷兵器时代古人运筹天象,雄踞地利的智慧结晶,那么,这项以阻遏狼烟为第一目标的天才造诣亮出的绝非“模仿品”,而是华夏民族生生不息的艺术史诗和文化自信。
……
千年之后,狼烟遁去,但因战争阴霾而诞生的嘉峪关长城防线,却在千百年的坚韧挺立中,依旧绽放着夺目的光芒,不朽而必将永世长存着。
千年之后,刀剑入鞘,但因和平而废弃的长城防线并未因战争的不再而光泽全无,反倒因“一带一路”倡议的荣光而被再度提上“议事日程”,等待“雕刻和打磨”。
千年之后,旧邦维新,但以精神气象和内心感悟为依托的天下第一雄关和象征中华民族气节的长城防线并未遭遇“走向世界的挫折”,在“东方学热”的暖阳中,他必将再次迸发出复苏中华文化的活力和伟力。
防线架构人工墙体、壕堑、天然险的“耦合体”
在冷兵器唱主角的封建帝国时代,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除了英勇的武士、指挥官的谋略、军队的士气以外,依托地形,架构工事,凭天险御敌于国门之外,无疑乃首选之策。
在嘉峪关,其实汉代至宋代就已经设置了关卡,用以盘查和税收,可惜的是,此处的天险只是东西往来的丝路通道,战略功能无人关注。
可随着王朝首都的东迁,经济政治中心的东移,无暇西顾的边陲锁钥之地渐渐成了刀兵四起之地。但是作为封建帝国疆域的一部分,历代帝王谁又能拱手让与“卧榻之侧”的铁骑游牧,使得边疆陷入惶恐不安之中。
至此,那历经数百年、见证沧桑的长城防线构筑史便缓缓打开。
要想弄清楚长城防线的构造肌理,首先要对长城形态的分类作一简单的了解。按照国家文物局的分类,目前长城形态可分为三类,分别是人工墙体、壕堑和天然险。
中国长城学会副会长,中国长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董耀会认为,嘉峪关长城防线兼具人工墙体、壕堑、天然险三大类于一身,堪称辖域规模巨大、军事设施布局严密的巧夺天工之作。
多年研究嘉峪关境内长城的嘉峪关市委党史研究室主任吴晓棠认为,嘉峪关防线依凭地理,纵深广阔,辖域规模巨大。防线西南起祁连山北麓红泉墩,南至肃南县境内卯来泉堡,西至玉门市境内骟马城以东,北至花城湖以北金塔县境内,东至肃州银达镇两山口堡以西,东南至肃州金佛寺堡。防线扼控祁连山北坡、讨赖河、黑山、新城草湖等区域,从南、西、北三面护卫肃州,拱卫国疆西端。
而吴晓棠的考证在地方志上也有清晰的记载,即“嘉峪关长城起于卯来泉之南,讫于野麻湾之东北。”
“从卯来泉驱车到嘉峪关新城镇野麻湾东北处足有百里之远。”今年6月份以来,多次往返于卯来泉与野麻湾之间拍摄长城防线现存资源的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嘉峪关市摄影家协会主席毛富如是说。
在历时半年多的采集拍摄中,毛富、吴晓棠深入祁连山腹地和戈壁大漠深处,拍摄了3000多张照片,多角度地记录了170多处长城资源,还新发现长城遗迹5处。
在他拍摄的照片中,有边墙、营堡、墩台、墙壕、山壕、崖栅,而这些照片中呈现的人工墙体、壕堑、天然险等长城防线样貌与董耀会依据国家文物局对长城形态的分类不谋而合。
以人工墙体为例,在关城南北两翼、野麻湾、新城境内有总长超过70里的边墙;有嘉峪关、新城堡、野麻湾堡、小钵和寺、新营、路家泉墩营盘、大红泉堡、石关儿营盘、卯来泉堡、双井子堡、横沟屯庄等多处营堡;有境外墩、沿边墩、腹里墩等70多座墩台。
在人工墙体、壕堑、天然险三类长城形态中,天然险在嘉峪关别具一格。“防线上的人工长城倚凭嘉峪关境内及其周边峡谷、崇山、湖沼等天险与地理地势紧密结合构成的庞大军事防线,‘中外巨防’的‘防’就是指防线。”吴晓棠说。
与秦长城、汉长城的防线体系相比,嘉峪关长城防线能充分利用讨赖河峡谷、黑山、新城草湖天险,让长城、墩台、营堡等在这个如此狭小的区域内倚凭而设,在世界国防设施和军事工程史这是何等的罕见!由此观之,嘉峪关长城防线无疑是世界上利用天堑最经典的国防工程,也是世界上耗费最低成本,实现最高效率的国家防御工事!
那么,这样经典的长城防御体系它是如何运转的呢?
防线运转长城、烽燧、城堡有机联通的“依依体”
在距离嘉峪关市区约30公里处的讨赖河上游,有一座桥,500年前,这座桥的名字叫“天生桥”。
当讨赖河水从西南蜿蜒流经此处之时,它呈伏流之状,河水潜入地面下的洞穴之中流动,使得地上之人可直接穿行而过,犹如天生的桥一般。
今天,在距离天生桥不远的地方,一座叫靖边的墩台依然可见,警戒瞭望着峡谷对岸,卫护着古道的安全。
为保国防安全,1539年,明军不得已斩断了天生桥。今天站在冰沟索桥上,看着近在眼前的破碎墩台,我们只能追寻和畅想那500年前冰封冷月的关隘独影。可以说,正是有了天工造设的天生桥才有了依傍天生桥而建的墩台、烽燧以及各种军事战略防线,二者无疑是心心相印的“依依体”。
在史书的记载中,只要嘉峪关防线的烽火点起,河西各地的烽火便会接连点燃,此时镇守河西的将领便会很快收到军情。
除了长城、烽燧在嘉峪关随处可见外,城堡也有多处遗存。如今,在嘉峪关东北35公里处的新城镇新城村第一居民组东侧,新城堡的样貌还可窥得一二。
从长城防线的建筑史来看,长城、烽燧、城堡等设施的存与废始终与战事的紧与松息息相关,战事吃紧,修筑即被提上首要议事日程,一旦处于和平年代,经济、贸易、文化、社会交流地位就会超越军事设备的地位,被不断边缘化乃至退出历史的舞台。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生命历程的中断并不意味着一段锋芒的消逝,在反省、革新与开放的嘉峪关,长城文化的生命力还将继续绽放其不朽的光芒。
防线样态“长城博物馆”的天然“研究体”
在中国西北,如嘉峪关境内这般,既有山川河泽交叉纵贯,又有沟壑罅隙经转,还有戈壁荒漠横铺全域地貌样态的地理辖区为数不多。
在嘉峪关已经有清晰图像呈现的作品中,依凭天险、位居冲要、形态丰富的人工墙体、墩台、烽燧随处可见。
以嘉峪关关城中的马面和敌台来说,平时可用于瞭望放哨,兵临城下之时可用于射击。还有烽燧、墩台等,在生产力极不发达的时代,竟能让墩台与墩台之间的默契配合达到天衣无缝的境地。这与其说是古人面临战争畏惧的天才构想,不如说是为了适应战争筑边墙以遮虏的智慧结晶。
然而,智慧绝非异想天开,那么,智慧从何而来?
以素有“天下第一墩”之称的讨赖河墩来说,要不是察合台后王势力和蒙古余部在讨赖河结冰期和枯水期从上游下至河床,沿峡谷底东进,偷渡绕至嘉峪关背后攻击或袭扰肃州,明军也不会于1539年斩断天生桥,修建讨赖河墩,监视谷底,防止敌人把河床当通道。
这是因势而谋,应势而动,顺势而为的果敢抉择和英雄壮举!也正是基于此,偷渡者的一举一动才被置于明军的严密监视之下,一览无余。
而类似于讨赖河墩这种既考虑攻防功能、战略效果、经济价值的墩台,在嘉峪关长城防线的资源中还有很多,如断山口墩、文殊山口墩、花城儿后墩、新城中沟边墙等。而这所有的墩台、边墙、壕堑、城堡等防线设施,都绝非“孤岛”,而是彼此之间按照一定的规则、约定、布局有机连通的整体,而天然长城博物馆的核心研究价值也正在于此。
正如嘉峪关长城博物馆馆长张晓东所说,对嘉峪关城防体系的研究,就是一次对整个明长城军事防御体系的检阅和巡礼,嘉峪关作为长城沿线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景观最壮丽的军事防御工程,可以说是中国古代军事防御设施的“百科全书”,中国古代军事防御设施中的任何一种,都完美地融合在了嘉峪关的整体构造之中。
规模最大,时间是最有说服力的明鉴。嘉峪关长城防线是经过200多年的加固扩建,才最终形成的依地理梯次分布、层层设防、有广阔纵深的长城防线,而且还有嘉峪关关城这道作为指挥中枢的坚固防线。
保存最完整,人为干预的最小化即是明证。嘉峪关地处西北边陲,地域广、人口少、湿气弱,是天然的文化栖息延续地。
景观最壮丽,与嘉峪关境内自然景观的多样化存在密不可分。嘉峪关境内的长城、墩台、烽燧、城堡等防线要素或立于天险之巅,或置于沟壑之间,或藏于阡陌田园,层层叠叠、遥相呼应、依依偎偎,构成了一个集上与下、主与次、集与散的多极化、宽领域的犬牙交错式网状图谱,美观且层次分明。
防线价值滋补长城根脉的“营养体”
在中国历史上,许多朝代都修筑过长城,尤以秦、汉、明三代的规模最大。时至今日,秦长城的遗迹已不多见,现存于全国各地的长城遗迹多为汉、明两个朝代的。而嘉峪关长城作为明长城的杰出代表,因自始至终都掌控在明王朝的手中,使其成为明王朝有效控制区域最西端的经典防线。
六百多年过去了,当我们矗立在嘉峪关城楼上,迎着炽热的骄阳,抚摸着每一块坚硬结实的砖块,怎能不惊叹于古人卓越的智慧?怎能不为嘉峪关拥有如此一座完美的长城建筑艺术品而由衷的自豪?
这是一个国家追求和平,决战侵略的豪迈史诗!
在明帝国最西端铸就如此浩大的军事工程,费时、费物、费钱、费人,它的每一笔消耗都将牵动帝国的兴衰和命运。但没有一条阻遏侵略的“军事线”,国家的安危、百姓的福祉、贸易的畅通都将是一句空话。所以说,在嘉峪关构筑西域防线,不是为了书写某一帝王将相的文治武功,它是国家定边止殇的一条“秩序线”。有了它,“永不犯边”的口头承诺就会被扎上“双保险”。
这是长城防线给予嘉峪关的馈赠,它让一座城免遭了一次次惨绝人寰的蹂躏和践踏。从这一点来看,长城防线的构筑史,就是嘉峪关为和平而战的抗争史,与今天嘉峪关“艰苦奋斗、开拓创新、开放包容、敢为人先”的精神意蕴何其相似!
抚今追昔,代表华夏五千年文明的嘉峪关明代长城防线资源,从未停止过它开放、沟通的步履。在600多年的历史中,嘉峪关虽存在过一段闭关时期,但开放包容始终是主旋律,尤其是在嘉峪关关城修建之后,丝绸之路再度勃兴,贸易再度进入兴盛时期。
这是挺立在西域桥头堡的嘉峪关再次向世界张开臂膀的呼唤,没了交流,家园的鲜亮底色也会褪掉光泽!基于此,以长城为拱卫的嘉峪关,不是为了“关限华夷”,而是为了让民族融合的进程在地理天堑的护卫下实现通达四方、无牵无挂的共建共荣!
“远人慕化来,款关无虚夕”。在600多年的孕育和繁衍生息中,嘉峪关长城防线带着辉煌与艰难、停滞与突破、困惑与焦虑、危机与转机、纷纭与沉淀,以矫健的身姿轻盈跃入中华民族精神图腾的血脉之中,幻化为勤劳、智慧、英雄、不朽的文化表征。
西去东归,羌笛横吹;关城六百载,长城越千年。
21世纪的嘉峪关,长城防线的军事要塞地位早已失去了几百年前的英姿飒爽,但是,作为精神气象的民族文化认同价值却与日俱增。
今日的嘉峪关,每年都会迎来一批批仁人志士参观、访学、研究、悟道,追求内心升华和精神激励,并逐渐形成了一条隐秘的精神谱系。可以说,嘉峪关明代长城防线的器物价值正在演化为一股最明朗最刚健的精神品格:心怀天下、关怀天下!
作为丝绸之路黄金带重要节点城市,大力挖掘代表嘉峪关形象和精神的长城防线和长城文化,把“关城旅游”扩展为“长城旅游”,把“景区旅游”升级为“全域旅游”,建成万里长城沿线最大的露天长城博物馆,以“长城之都”迎接天下游客,嘉峪关人正在用自己的坚韧和使命,吹响着一曲又一曲胜利的号角。嘉峪关长城防线正在以伟岸的身躯撑起嘉峪关市昂首阔步的明天。
万里长城,天下雄关!一带一路,雄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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